第四章 江流入海人远去 2_剑海游龙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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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流入海人远去 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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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加紧赶路,晚间在山林中过了一夜,第二日于一处偏僻的小镇甸落脚。此后十多日便留待此处,凤孤翔连日运功驱毒,其间又服食了一颗紫金避毒丸,这才大为好转。海忆泉每日却均无所是事,时常想出外玩耍,但凤孤翔怕焦朴一党寻至,一意不允。

好在如此过了数日,不见仇家寻来,泉远见已接到凤孤翔的书信赶至。海忆泉与他素未谋面,自觉陌生,又见他相貌丑陋,更是不喜。泉远见得知眼前的少年便是故人之子却大为激动,拉着他的小手不放,险些落下泪来,欢喜道:“孩子,可找着你啦。”海忆泉记着母亲说过的话,虽不知他为何健在人间,也浑没深想,唤道:“泉伯伯。”泉远见向他盘问了几句闲话,挂心师兄中毒之事,于是详细询问。凤孤翔这时毒已去了七八成,打起精神将如何巧逢海忆泉,又如何在晋江口恶战焦朴以至中毒之事拣要紧的说了。泉远见听他说到海忆泉在晋江口的所作所为时,于言语中虽只轻描淡写,却颇感惊心动魄,转头不住望着海忆泉,心头大起疑窦。当日找借口支使开海忆泉,问凤孤翔道:“师兄,你当真没认错人吗,咱们可也没见过这孩子。”凤孤翔笑道:“你师兄能如此粗心大意吗?这人自然没认错。”缓了口气,又道:“他不来对咱们怀戒犯疑就不易啦,哪轮到咱们猜忌于他。你瞧他相貌和他爹像是不像?”泉远见一想海忆泉眉目俊秀,面貌与海村正确是甚似,料来不致有差,但于他的性情大感烦恼,道:“叫咱们遇上的孩子都这般古灵精怪,真不知是犯了什么太岁霉运。”

又过足十日,凤孤翔得泉远见相助,总算驱尽了体内毒质。二人思量再无旁事挂心,就带着海忆泉南行,要回归海岛。海忆泉听说二人要让自己随同前往海外居住,很是奇怪,问道:“为什么到海外去住,那有什么好玩的?”泉远见道:“我二人是在南海‘双剑岛’上居住,不带你出海,难不成送你回家去?”海忆泉忙道:“去那个双什么岛就是了,我可不要回家去。”泉远见虽哄住了他,却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三人不急不缓行进,不日已到了神泉湾。凤孤翔担心船行中有三海帮和潮鲨门的人混迹,特意到一家商用船行去雇了一艘大船出海,但上船后仍留心观察,直至确认船上的船工水手都不会半点武功,这才放心。

那南海“双剑岛”在琼州南去数百里外,船自神泉湾出海后在海上须行数日方能到达。海忆泉多日在大船上度过,待船驶入远海后风浪渐大,他虽自来喜水,却从未见过大海有如此之波澜壮阔,浩瀚无际,回思之前沿海浪迹的日子所见,已殊不足道。

这一日清早旭日初升,海忆泉走上甲板,见凤泉二人都站在甲板上极目远眺,向二人打了声招呼,便也抬头向水天相接处望去。但见得骄阳冉冉,映得天上海中尽皆赤红如火,风浪起伏甚微,海风拂面吹来,海忆泉只觉如慈母抚慰着自己一般,意气风发,说道:“从前妈跟我讲,东海中有个蓬莱仙境,住着仙人,景色好看煞人。我现下瞧见的也很美,那咱们要去的双剑岛是不是仙岛呢?”说着欢笑起来。凤孤翔道:“世上原没有蓬莱仙境,蓬莱山是有的,蓬莱派也是有的。”转头去望泉远见,见他正背对着海忆泉,身子轻轻颤抖。泉远见听到海忆泉转述海夫人的言语,心中酸痛实难言表,悲伤之余,暗暗在心中发誓:“海兄弟、弟妹,你们在天有灵,权且放心,泉远见既已不负所托寻到了你们的孩儿,此后自会好生教养他成人,他日必当给你们报仇雪恨。”

正午时分,行船正前方现出一座小岛。海忆泉远远望去,见那岛上有两座山峰并立高耸,形如长剑竖立,心想:“这自然是双剑岛了。嗯,名字取得很对。”眼见离岛渐近,船老大走来向凤泉二人道:“两位大爷,再往前暗礁太多,咱们的船只能行到这里了。”凤孤翔点点头,道:“一途有劳了,我们三人就此下船便是。”那船老大听说几人要在此下船,忙叫人去放舢舨下水。泉远见笑道:“你们自去便是,舢舨于我们却也没什么用处。”说着抱起海忆泉从左船舷飞身跳下,跟着凤孤翔也纵身跃下。

泉远见抱着海忆泉落下,却未沉入水中,竟在海面上站住,脚只稍没水中。海忆泉很是惊奇,道:“泉伯伯,你懂法术吗?”泉远见道:“这里是你泉大伯家门口,周遭地形早就摸熟了。我脚下是块大礁石,不信你低下头瞧瞧。”海忆泉低头一看,果然见水下有块大暗礁,刚好供泉远见立足。再去瞧凤孤翔也着落在一块微探头出水的礁石上。师兄弟对望一眼,泉远见道:“师兄,咱们且赛赛看是谁先到岸上。”说着向不远处跃去,又落在附近一块礁石上,二石间相距虽有数丈,自也难不倒泉远见。凤孤翔熟知岛前群礁位处,也即展开轻功提纵,与他走不同途径,口中道:“你抱着人,我稍微绕远一些,不去占你便宜。”

大船此时已转舵返航,那船老大望见二人在海面上如脚踏实地而行,只道遇上了腾云驾雾的活神仙,日后每有念及终是余悸不去。

海忆泉对泉远见原无佩服之处,只一心认定他是给人杀的料子,此刻心中却已敬仰得服服贴贴,道:“泉伯伯,这功夫真了不起,你也教教我啊。”泉远见道:“你踩上几年梅花桩之后再来试试就成了。”海忆泉不知何谓“梅花桩”,自也不晓得泉远见此时所行与踏桩之理虽然相若,却要困难得多。想如他一跃数丈之远,虽算不上绝顶轻功,但也绝非踩踏几年木桩便能轻易办到。

凤泉二人少时便几乎同时脚踏沙岸。岛前早有一个老迈妇人迎了出来,凤泉二人都上前给她见礼,神态甚为恭敬。海忆泉见那妇人少说也有六十余岁年纪,双眼无神,满脸的皱纹,倒与寻常老妇无甚差别,心中暗自奇怪:“他们向这婆婆行礼,又是什么规矩了?”泉远见道:“孩子,这是温婆婆,快给她老人家问好。”海忆泉还待细细打量温婆婆片刻,一仰头见泉远见脸上微现怒色,只得极不情愿的向那老妇施礼道:“温婆婆,你好。我叫龙儿。”温婆婆微笑道:“好孩子,你来了,这可好啦。”她本是蓬莱派的仆妇,年轻时起就在派中操役。凤泉二人都是孤儿,入蓬莱门时均只七八岁,都是由温婆婆一手带大的,后来二人被地首老人逐出了蓬莱派,她便也随二人来到双剑岛居住。凤泉二人虽均修有道号,但蓬莱派份属正一道,道中弟子并不必定要受戒出家,也不避婚娶,然而二人直到中年仍都孑然一身。温婆婆来此与二人相伴仍是照顾两人起居饮食,凤泉二人向来将她视如亲母,是以尊重非常。

凤孤翔问道:“要你今后就在这里住,你愿不愿意?”海忆泉环顾海岛,虽则一眼便可望溯其缘,但只有四人居住仍显宏大。眼见林木茂盛青葱,四海波起浪伏,耳听着熏风拂过沙滩的阵阵声响,是何等闲适之所,当下点点头道:“这里果然很美,我也挺欢喜住在这儿呢,就只怕我爸爸和姆妈不肯。”泉远见低声道:“他们到西方去办事情了,过几年或许能接你回去,现下你就安心住下吧。”海忆泉听了大喜。温婆婆道:“这孩子的屋子已经收拾妥当。”凤孤翔答应了一声,走近她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温婆婆也小声回答了几句。泉远见道:“孩子,这几日在海上也把你闷坏了,你就先玩儿一阵子吧,记着别跑到峰那边去,那边有野兽吃人,玩儿够了再回来。”说着向不远处三进木屋一指。海忆泉答应了,兴奋异常,放开手脚,在这新奇之地四处游览,玩了一会儿又跳到海中畅游了许久,这才回到木屋之中。温婆婆早已备好了饭菜,三人都是十分饥饿,于是饱餐了一顿。

用过饭后,凤孤翔道:“龙儿,我带你去瞧瞧你的住处。”领着他到了末一间木屋,推门而入。海忆泉见木屋甚是陈旧,心里称奇:“怎么他们一早就给我盖好了屋子居住?”见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两椅,一只木柜和一张床,然而床上铺陈的被褥却甚新,显然均为新近置办的。凤孤翔问道:“喜欢吗?”海忆泉自幼家居简朴,日常生活用的器物本少,这些日来又已历经了一段人世漂泊,更不觉有丝毫不好,道:“我很喜欢啊。”凤孤翔道:“那就这么住下吧。”说罢转身出房。

海忆泉当晚便在新舍美美睡了一觉,次晨起来时天已大亮,温婆婆早备齐饭食给他。泉远见见他吃过东西后一时无事可作,道:“你既喜欢,便出去玩吧。”海忆泉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又倘佯于岛间各处。双剑岛上椰树居多,海忆泉于这些阔叶似矛的树木从所未见,自感新异,饶着椰树端详起来。到了午后自觉饿了才回到木屋去,见桌上摆好了几盘热气腾腾的饭菜,也不客气,便大吃起来。饭后休息片刻,复又出去独自游戏,兴致勃勃。凤泉二人都是孤苦贫寒出身,亦通农事,双剑岛上气候佳宜,二人多年来隐居于此,恳田植果,打鱼种菜,把个小岛打理得地丰物富,吃用不愁,宛然便是个世外桃源。海忆泉此后数日于岛上尽情嬉戏,衣食无忧,游乐不羁。凤泉二人对海忆泉照顾周到,但于他嬉戏之举始终不加约束,如此而来他便于这岛前十分熟悉,再无任何陌生之感,只是泉远见一再谆谆告诫他不可到峰后地界去玩耍,是以岛另一边如何却不知晓。

这一日吃过午饭,凤孤翔忽道:“龙儿,今儿个我和你一块儿玩,好不好?”海忆泉大感新奇,道:“你也玩吗,你会玩什么啊?”凤孤翔道:“咱们就来比赛游水吧。”海忆泉拍手叫好道:“好啊,咱们快去。”拉着他快步到了海边,指着数十丈外的一块大石道:“咱们同时往那里游,看看是谁先游到。”凤孤翔点头答应了,立时钻入水去,拼力前游。海忆泉叫道:“喂,你怎么不等我一起下水。”但转念忽想:“你先下水去,我仍是赢你,那才叫有本事呢。”于是也入了水,倾力游向那块大石。他只在水下潜泳,中途并不换气,一气呵成,游到大石头处,手刚触到海石,立即跃出水来。眼见凤孤翔尚自落后数丈,笑道:“你输啦,你输啦。”凤孤翔少顷游到,虽然认了输,却又道:“游水的本领倒确是你高明些,但比闭气的功夫我多半不会输你。”海忆泉道:“那好,咱们这就再比比闭气的能耐。”心想:“这一来那是更加不会输给你了。”

凤孤翔与他约定同潜到水底去闭气不出,谁先忍不住浮出水面来换气便算谁输。二人坐在大石上歇得片刻,便都潜下了水去。闭气是考究真功夫,比的乃是耐心毅力,谁也没有丝毫取巧余地,一耗就是大半个时辰。夕阳渐斜,映在海面上光辉无尽。海面之下的凤孤翔和海忆泉却是仍不出水,谁都不呈败势。凤孤翔倚仗内力深厚维系,半点也不敢稍动,海忆泉却感闷得无聊,人不出水,便自在水下欢动起来,时仿鱼游,时效蟹行,乐得其所。凤孤翔瞧着他模糊的身影游动,心中惊讶,要知闭气时最忌外物干扰,更何况是自身乱动个不停。眼见海忆泉泰然无事,自己却已给扰乱了心神,只得浮上水面稍换口气,才又即潜回水底,自以为神鬼不察,却哪能瞒过海忆泉去?海忆泉见他已换过气,只想立刻欢庆胜利,便上浮出水,凤孤翔跟出水面,抬眼见他正望着自己,两眼中尽是喜意,道:“你输了还这般高兴?”

海忆泉道:“明明是你先出水换气的,可不许赖皮。”凤孤翔抵赖道:“你这小鬼真是胡说,有谁见到了?你自己说的可不算数。”海忆泉道:“怎么没谁见到?水里的小鱼小虾便都瞧见了。你不信,我叫它们说给你听。”说着缩身钻下水去,不一会儿手里握着一条小鱼游了上来。那鱼儿一脱水便浑身扭动,嘴一张一翕,吧叽吧叽作响。海忆泉道:“你听到了吧,它说看见了是你先浮上来的。”凤孤翔道:“胡闹,我又不懂它说什么,那便如没有听到。”海忆泉嘴一撇,道:“你既听不懂,又怎知它说的不是‘是你先浮上来的’?”凤孤翔给他揶揄得哭笑不得,道:“好吧,我认输就是,这一场算你赢了。”海忆泉不快道:“赢了便是赢了,哪里有什么算不算的?你要不服气咱们再比一次就是。”凤孤翔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比了,咱们快回去,婆婆和你泉大伯等急了。”

海忆泉将那条助他强词夺理的小鱼放了生,这才同他登岸,欢欢喜喜往住屋奔去。凤孤翔瞧着他的背影,心想:“闭气全仗内息控制之能,他有这等闭气本事为根基,想学好功夫实在如同探囊取物。”他先前听海村正说自己儿子闭气功夫如何了得,但觉不免夸大其词,直到此时亲自确认,才真全然信了海忆泉之能。

隔天海忆泉在林子里捕鸟,少半天工夫便捉了三只小海鸟,正自得意,忽听“嗤”的一声轻响,半空中又落下一只鸟来。海忆泉知系旁人所为,回头一见,却是泉远见。只见他手中扣了几颗小石子,笑道:“捉鸟有什么好玩的,打鸟不就成了。”说着又朝半空中掷去一颗石子,指打劲疾精凿,又打下了一只鸟来。海忆泉于他这手法很是羡慕,道:“泉伯伯,你这功夫帅得紧,教给我吧。”泉远见道:“我还有更厉害的本事给你见识呢,你随我来。”海忆泉心想:“这几日当真有趣,怎么他们尽爱哄着我开心?”暗自纳罕,便随他走到林子西面。那是一处极大的空旷土地,中央地上密密麻麻钉了三百余只尺高木桩。海忆泉这些日来早知此处有这许多木桩,却不知道有什么用处。泉远见道:“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梅花桩’,你且上去试试。”海忆泉道:“要怎生试法?”泉远见于一处十一趟基桩旁站定,道:“你踩在桩子上,从那边走到我这里来,要将这十一个木桩都踩个遍。”

海忆泉瞧那木桩尚未及腰高,很是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难的。”当下站上桩去,迈步便往前行。然而每只木桩不过三寸粗细,他走不到三步身子即摇晃起来,踏立不稳,摔跌下来。泉远见抢来伸手将他接住,道:“你又说不难的。”海忆泉道:“我且只是试一试,又没当真要走,以后小心些,自然就不会再摔下来啦。”泉远见道:“这十一桩已是最为容易的根基趟列,你何时能安安稳稳走完这段桩,我再给你瞧厉害的本事。”海忆泉大急,道:“你自己便能走得好么?你若不能,还要我练来干嘛?”其实他早前给泉远见抱着踏石登岸时便知其能,这般说法只是欲胡搅蛮缠一番。

泉远见道:“你瞧着。”眨眼之间飞身上桩,步踏坚实,迅捷无伦地来回走了四五遍,这才飘身跃下,道:“你看我能是不能?”海忆泉笑嘻嘻地道:“能,再能不过了。”泉远见道:“这桩谓‘梅花’,乃是每十一趟列作一阵,形如梅花之状。你练好了十一阵的小梅花桩,可再练三十六路‘天罡桩’、七十二路‘地煞桩’。如进境快些,过几年便当能走过三百来趟加高至五尺的木桩,始算得小成,再往后方才有些不易。”海忆泉于这等繁门缛法自不喜纳,听他说木桩排成梅花之状,倒甚为好奇,道:“泉伯伯,这木桩如何排成梅花状了”泉远见把他抱在怀中,虎步腾身,奔到左近一棵高树下,单手抓攀,携着他一同跃上了高树枝头。海忆泉这时凭高视下,木桩布局尽收眼底,那十一桩围拢成的梅花之形清晰可辨。再向旁边鸟瞰,三百余桩所呈图状星罗棋布,所排七星、八卦、九宫等诸般造势皆有,自己虽不尽数识得,瞧来却也别有妙趣。正自笑痴痴的掰开手指数着桩形类数,泉远见已揽着他落下地来。

海忆泉猎奇之心未散,道:“泉伯伯,你再叫我见识些厉害的功夫吧。我跟你保证,一月之内一定走好这十一路基桩。”泉远见略一沉吟,拉着他又走到一片红树林前。只见林中数棵木榄树参天并立,棵棵之粗都须二三人合抱,泉远见拍拍一棵树干,问道:“你如想砍倒这几棵树得用什么物事,又要花上多少工夫?”海忆泉不知他何意,想了想道:“若用斧头,有三天也砍完了。”泉远见抽出剑来,道:“真是孩子话,若是得要砍上三天,我现下拉你来瞧什么?你且看我的手段。”当下长剑横出六式,分砍在六颗大树的树干之上。只听得咔嚓、咔嚓…六声脆响,六颗大树尽皆拦腰斩断。他这六招虽是仗着内力深厚,但若剑法未臻上乘却也难为,单以出剑之速拿捏而论也已高明至极。

海忆泉看得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巴巴叹道:“好厉害。”扑上去拉住泉远见道:“泉伯伯,你这功夫果然厉害,比凤伯伯的还了不起。你快教我,教教我啊。”泉远见心想:“我的剑法与师兄毫无差别,功力也一样的难分伯仲,你这小小孩童却也懂得阿谀拍马。”一时并不答应。忽听身后有人道:“这便是武功了,你当真想学么?”正是凤孤翔。海忆泉瞧瞧泉远见,又望望凤孤翔,道:“我从前见人家用武功,也没觉着可有多了不起,不过是打打杀杀,原来竟是这么的好玩。”凤孤翔道:“你别只当好玩,你若真想学武,便须有恒心和毅力,没得这两样,便算你再聪明十倍百倍也是难成大气。”海忆泉问道:“什么‘难成大气’?”凤孤翔道:“就是学不好武功。”海忆泉心想:“能学成便学,学不成我却也不在乎。”便道:“好,我自有恒心和毅力,我肯学武功。”

泉远见道:“那好,你磕头拜师吧。”海忆泉一怔,道:“是要我磕头吗?”凤孤翔道:“不错,你不拜我二人为师,如何名正言顺教你武功。”海忆泉只好双膝屈地,心道:“要我学武功,原来还想讨这个便宜。”就要给二人磕头。却听泉远见道:“不是要你给我们磕头,是给它们磕头。”说着伸手指向那两座山峰道:“左面这座是‘天云峰’,右面这座叫‘海风峰’,你朝着这两座山三叩首,那么就算是拜过师了。”海忆泉大感意外,但心想总归是比向二人磕头好些,也不多问,对着“天云”、“海风”二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泉远见扶起他来,道:“行了,此刻起你便是我南海双剑的门下了。日后师父有命,你不可不听。”凤孤翔道:“还有,你要记得你虽是我南海双剑门下,但本门与蓬莱派大有渊源,练功之余务须谨念。”海忆泉一一点头应了,心中却想:“答应了是一回事,我记不记着可就难说得很了。我心中没想着,你们又知道吗?”

凤泉二人虽收了他为徒,却不即刻相授武功,第二日只叫他先反复练走梅花桩。海忆泉满腹不满,强忍到了中午,好在午饭过后凤孤翔也不再要他去走桩,将他唤在近前,训话道:“我现在传你本门的入门内功口诀,你要留心记着。”于是念道:“养气之道,冲虚清明,固本守元,日夕用勤。化阴阳二气为根,积之于太玄……”几十字的口诀不一刻便念完了,怕他记不下,又反复念诵了数遍。海忆泉待他念到第三遍时就已经牢牢记住,但于其中道理不了,于是询问,凤孤翔都一一点拨。海忆泉听他说修习内功要抱元守一,摒除杂念,又说什么“静心行坐”、“日夕双练”,颇觉繁琐,道:“大师父,我先学二师父的剑法成不成,这内功还是日后再练吧。”凤孤翔怒骂道:“混账东西,没学会爬就想学走。这篇内功口诀是我道家‘真武太玄功’的精要,乃本门一切武功的根基。你不打好内功根基,学了什么好剑法也是无用。”

海忆泉尚自分说道:“我又没说不要学,只是想先来学剑法……”还待再说,已见凤孤翔虎目圆睁,喝道:“谁许你讨价还价,昨日拜师时你答应过什么来着,这便要不听师父的话了吗。”海忆泉伸了伸舌头,道:“好,我学就是。”凤孤翔怕他并不情愿,也索性解释当中缘由道:“你有调息闭气的能耐,那已算很好的操气根基,我教你这口诀乃是导引辅助你修习内功,加以时日,进境必定快于常人数倍,于你大有裨益,你可懂吗?”海忆泉道:“总之我学就是。”此后果真日日勤练内功,每天耐着性子打坐半个时辰,不出一月已小见成效,走完十一路梅花桩毫不费力,兑现了先前承诺自不必说。他从此稳扎根基,趟过三星、北斗、繁星、五行、八卦、九宫等诸般桩势也都渐渐如履平地般驾轻就熟。凤泉二人所以要教他踏桩,旨在练身轻灵,盘活双足,应桩势为三星、七星、乱环、五行、八卦、九宫等根基步法,进而临敌时身形步伐可依三星腾挪,七星倒转,所使剑法可于五行配乱环,八卦穿九宫,平添凌厉。待到能趟下三百余架木桩,达于泉远见所述的小成境界,则提纵术当属高妙,步法亦必定循环无端,活而不乱。海忆泉自此于行桩一道下足苦功,后来剑法练成,也确因这根基步法之利,令剑招之中徒增了数分威力。(按:梅花桩拳乃于明末兴创,而后形成拳种流派,于民间盛传自今。惟踏桩练步的套路起源已难究溯考证,故书中拟以该练步法门协佐海忆泉学艺,谨鉴于此。)

这一日海忆泉走了几回梅花桩,但觉百无聊赖,便拾了些石子打鸟。他这时运力已足,但发射手法未经人教授,自是全无准头。泉远见在远处见了,走上前来道:“傻孩子,怎么又心急了?”海忆泉道:“二师父,我已能走好木桩了,这打鸟的法子你教我啊。”泉远见叹道:“我今日原是想教你砍树,你既想学打鸟也罢。”海忆泉又惊又喜,道:二师父,你肯教我剑法了?”泉远见道:“这把剑给你用。”说着递去一把削好的木剑。海忆泉呶呶嘴道:“这东西又不能砍树,有什么用?”其实以泉远见功力,倘若全力施为,亦可勉强以木剑斩断碗口粗细的小树,但他怕海忆泉见了更好高骛远,此时自是不加言明。将木剑塞在他手中道:“你现下还小,气力不足,等你大一些自会给你使铁剑。我现在传你这‘海天风云剑法’的第一招‘风平浪静’,用心看着。”说罢长剑横驭,半途倏回,纵向连劈数剑。

海忆泉见他这一招使了大半天,奇道:“出了这许多剑也只是一招吗?”泉远见道:“这一招辅有六种变化和三式后招,已是最为容易的了,你要是记不住我再演示一遍。”海忆泉道:“记是记下了,只是怕明日便忘了。”泉远见道:“岂有此理,你这呆小子,怕忘了就多下些工夫练啊。这一个月内就用心练习这招吧,待到下月今日我若见你将这招练熟了,再往下教你。”海忆泉道:“慢来,二师父,这套剑法共有多少招?”泉远见道:“六路三十六式,共含一千零八十种攻守变化。”海忆泉失声叫道:“啊!那我要学全得等到何年何月去?”泉远见道:“以你的才智悟性,若肯用心,每月少说也能学得会一招,那么三年之后这剑法怎么着也学得完了。”见他低头不语,道:“你还不知足?三年能练成一身上乘剑法已算不易了,有多少人练一辈子也未必能够及得上你三年之功。何况天下又有哪一门功夫是不花气力就学得会的?”

海忆泉连连称是,自此之后虚心苦练,再不求速成。一个月不到,他便将那招“风平浪静”练得纯熟了,于是又得泉远见传授第二招“平沙落雁”。如此过得大半年,海忆泉已将第一路剑法学全,加之内功进展有速,功夫已颇有程度。他这数月中专心于武,初时尚是抱着玩而不恭的态度,到后来随着所学渐多,也越发体会到武学之妙,得乐其中,一日之中反而更多时候是在练剑,偶尔才嬉戏玩耍。

这大半年里,海忆泉除了专心练剑之外,却也留意到一件怪事:温婆婆每日都与三人相伴,但却不与三人同住一处,夜夜都要回去天云峰另一边居住。海忆泉心里觉着奇怪,又不敢相询两位师父,有几次问温婆婆,她只是含笑不答。海忆泉暗想岛上本就只有咱们四个人,你为何又不与我师徒三人同住?多日疑虑重重,便决意查探个水落石出。

这天傍晚练剑回来,恰又见到温婆婆往山峰那边归去,上前问道:“婆婆,你今晚留在峰这边住不成吗?”温婆婆道:“我在山那边住得惯了。”海忆泉道:“二师父说山那边有野兽出没啊,怎能住得安心?”温婆婆一时语塞,但随即回复笑容,道:“婆婆不怕。”说完缓缓去了。海忆泉打定主意,回屋吃了晚饭,便对两位师父说屋中憋闷,想出外去玩耍,凤孤翔并未瞧出端倪,只是叮嘱道:“早去早回,天色也晚了。”

海忆泉囫囵答应了,离了居处,径向两峰下行进而去。不多时到了山下,只见一条窄道延伸而去,漆黑阴冷,但在他又有何惧,当下快步沿路行去。约有一炷香工夫便转到了天云峰后,岂知峰后竟已是岛尽,往前是一片汪洋,再没路了。海忆泉正自心奇,回头瞧见天云峰后山腰处灯火若隐若现,心中一喜,当即向峰上行去。走不几步便见数级石阶,细辩之下竟是略经修砌未久,似尚不足一个年头,他沿阶而上并不觉丝毫陡峭,登上二十余级后已到了灯火近前。定睛看时,眼前是一间木屋,然而木屋四周山石堆积,甚为杂乱无章,建得极不适宜,好似临时搭造的一般。海忆泉心中不解:“婆婆在岛上住了这许多年,两位师父待她又好,怎么却要她住在这样的地方?”正想着,木屋门“呀”的一声打开,只见温婆婆抱着一些衣物走了出来,慢慢踱到屋外搭晾。

海忆泉脑筋一转,童心大起:“婆婆年老眼花,我赶快摸进屋去藏好,待会管保吓她一跳。”蹑手蹑脚摸到屋前,闪身进门,就要找地方躲藏起来。哪知他双脚刚迈入门槛,就听得一个娇嫩的声音惊呼道:“啊,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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