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里看过去，一个少年正蹲在人群中心的地上，埋头于双膝上，看不清长相，衣衫有些褴褛脏乱，头发乱糟糟的。
身边站着那人估摸着就是那刘掌柜了，瞪着地上那少年，恨得压根儿直痒痒，或许是见那少年一直闷头不作声，抬脚就给了少年狠狠一脚，“小王八蛋，你倒是给句话儿啊，别死猪不怕开水烫！天下那么大，你死哪儿去不是死，为何偏偏就赖在我们镇子上？”
人群里响起不少的附和声，看情形，大部分人都站在刘掌柜那一边，恨不得那少年立刻从他们眼前消失得无形无踪，至于离开这里后少年是死是活，与他们无关。
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头，也开口劝说那少年，“年轻人，我看你还是离开这里吧，这里太穷，大家想帮你也帮不上啊。”
老头旁边一妇女说：“就是啊，离开吧。”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抬起稚嫩的脸问她身边的母亲：“娘亲，眼瞧着天一日一日的冷下去，他穿的那么少，离开这里会死吗？”
她母亲照她脑袋瓜子上拍了一巴掌，“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什么死不死的，生死由命，命里该活，到哪里都死不了。”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听懂了没有，“哦”了一声，转头回去看那少年，对他说：“哥哥，这里的人对你不好，你还是离开这里吧，找个有人对你好的地方。”
少年没有动弹，小姑娘很失望。
没有尝过人生疾苦的小姑娘，怎么体会得到那少年的心思。她母亲给她的那一巴掌，看上去下手很重，其实落到头顶时，也就相当于比抚摸稍稍重了一点而已。
我低头，在狼崽子耳边低语：“小御风，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你那个小哥哥一把呢？”
狼崽子呜呜了一声。
“哦，你不愿意啊？那算了，估计你那御风哥哥也和你一样薄情寡义，我就是把这个小哥哥领回去，他也不会管这个小哥哥的死活的。”
狼崽子在臂弯儿里又呜呜作响。
“你老呜呜呜呜的，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这样吧，你要是愿意呢，就做点大的动作来。”
怀里的狼崽子，突然极力的挣扎起来，试图挣脱我的怀抱。
“好了，我明白了。”我朝圈子中心挤去，“各位，麻烦让让，让一下。”
待我挤到人群中心，那刘掌柜的火气突然转移了——“你小子又是哪儿来的，死命的挤个什么劲儿呢，赶着投胎啊？”
我扫视了眼前这张在这个小镇上不多见的肥脸一眼，冷冷地说：“你张口闭口做生意，对待客人就这德行？我看你没生意做，还是先照照镜子，找找自个儿的原因吧。”
刘掌柜一听，像变戏法一样的，横眉竖眼立马就换成了眉开眼笑，“啊，这位小爷，您是要吃饭啊，还是投宿？您要是还空着肚子，本店百年老字号了，保证让您吃的满意，吃的开心，吃的酣畅淋漓！啊，哈哈……”
我懒得理他，转而低头对那少年说：“抬起头来。”
我的注意力突然转移，围观者立刻静寂下来。少年觉察到了气氛的异常，抬起头来。
难怪客栈的掌柜称他为小公子，衣服虽然脏烂，但脸庞挺干净的，白白净净的，比同龄的少年更显秀气，猛一看倒像我一样，有些女扮男装的味道。
如此珍爱自己脸庞的人，不会是个无赖。
我注视着他的眸子，问他：“如果我现在让你跟我走，你愿意吗？”
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遍，黑沉沉的瞳孔灵动地滑转，在我臂弯儿里的狼崽子那里稍作停留，之后断然点头，说：“我愿意。”
“我不能保证你每天一定有饭吃。”
他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
“那好，”我单手抱住黑曼，向他伸出右手，“如果你不反悔的话，我们可以走了。”
他握着我的手，站起身，望着我的眼睛，说：“一旦答应，终生不悔！”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牵着少年的手离开。待远离了人群，我放下他的手，说：“我的卖身契都在别人手里，而且你的一生太长，我要不起。从此以后，又多了个天涯沦落人，我们可以做朋友，也可以做姐弟，你选择吧。”
他依旧不犹豫，叫道：“姐姐。”
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初从艾家被赶出来时，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