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_花尽长安_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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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尽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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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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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的确是有些紧张的,只不过不是害怕那些随时有可能冲出来的大汉,而是近在咫尺的樊长安见到他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他们刚刚开始好转的关系又会不会因为樊父的过世而降至冰点?

、拾荒(3)

樊长安是晚上七点钟才睁开眼睛的。

近两个月来,她没有一天躺在床上的时间超过六个小时。其实她能做的事情很少,饮食不经她手,衣物也不需要她费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樊父一日一日回忆着过往的种种。

都说当一个人喜欢回忆过去的时候,就代表他真的老了。她当然知道樊父老了,头上的白发层层叠叠,拔也拔不完,索性由着它们疯长,反正也是要做手术的,做了手术,再让它们重新长出来,若是再有白的,她就去找染发剂把它们都染成黑色。可惜她找不到染发剂,即便找到了,也再没有机会帮樊父把头发染黑。

这些天来,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因为流泪就代表认输,流泪就代表连自己也对樊父的手术没有信心。她知道樊父是懂她的,所以即便已经成为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也没有在她面前说过哪怕一句的泄气话。他总是轻轻柔柔的唤着她“长安”,就像小时候那样,她生病、她笑、她弹钢琴弹到发脾气、她考上音乐学院,她的父亲,不厌其烦的唤着她“长安”,就好像这两个字有着特定的魔力,只要他唤她,她就觉得安心。

这些天来,哭得最多的人是李崎。她这个哥哥,嘴上从来不肯说自己父亲一句好,甚至每次提到他,都是用“你爸”或者“老头”来代替,可男儿的眼泪,到了这个时候,止不住,也断不了。但他十分抑制的不在樊父面前哭,直到前几天,樊父找他谈话。两个人在房里谈了快两个小时,然后她听见李崎嚎啕大哭的声音。她不晓得他们都谈了什么,也没有问樊父或是李崎。男人之间的感情,原本就要隐忍许多,父子之间的隔阂,也许只是一两句话的问题。

他们这个离散的家庭,最后不分彼此团结在一起,竟是为了樊父的病。

造化弄人,世事也弄人。

如果没有这场病,或许她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吃的习不习惯,睡的安不安稳,想她的时候是不是只能翻看随身仅带的那张十二年前在未名湖畔的合影。如果没有这场病,她所有的日日夜夜都可以为了有生之年能听到自己的父亲安好的消息而度过。如果没有这场病,那该有多好?

大年夜那晚,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她那时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等梦醒了,她还是那个在父亲翅膀下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她若是因为梦里的情节而哭泣,他的父亲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过来为她驱散恐惧。可等到她的梦真的醒了,她才真正明白那个在她心中永远都是无所不能的父亲已经永永远远的长眠了。

这样也好,她的父亲劳碌了一辈子,操心了一辈子,也潇洒了一辈子,走到今日这个田地,是该好好休息了。这样也好,她的父亲在最后一刻还微笑着告诉她,他终于可以去找她的母亲了,也许在另一个世界,她的母亲会敞开心扉,早一些接受他的父亲,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父亲应该会很幸福吧。

樊长安一睁眼就看到头顶上的滴液,也不知道是打第几瓶了,好像总也不会完似的。

房中只有范黎绍一个人在,见她醒了,先是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然后才问:“饿不饿?”

她抬着脖子抿了口水,又重新睡到枕头上,摇了摇头。

范黎绍的脸色看起来亦十分疲倦,但他见樊长安那张苍白的脸上仍旧是没有血色,十分心疼。樊父昨日过世,今天早上就进行了火化,时间安排的实在太紧凑,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是这几十天来日日受到煎熬的樊长安。

他柔了柔语气,说:“李崎就是手上流了血,已经让医生处理过了。我让张好好陪他回去了,免得在这里又闹事。”

她点了点头,不太想说话。

他深吸了口气,又说:“你从昨天到今天都没吃东西,我让朱妈回去熬了粥,一会儿应该就能送过来了。你不管饿不饿,多少都要吃一些。以后的路还很长,舅舅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眼圈有些发红,悄悄撇了撇头,让眼泪顺着眼角落到枕头上。

他静静看了她片刻,还是决定告诉她:“刚才叶至曦过来了。”

她眼波压低,不与他对视。

他沉了一沉,又说:“我虽然听说了他,但一直没见到本人,刚才也是等他出去了才想起可能是叶至曦。他是叶家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确很不合适,所以我想他穿了医生的褂子过来应该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干笑了一下,接着话头:“他们家的人,绝情的多,痴情的更多。”

她仍旧是压低着眼皮子,丝毫没有回腔的意思。

他见她如此,不再继续说下去,只起身,告诉她:“我出去抽根烟,你再眯一会儿。”

她象征性的“嗯”了一声,等到听到范黎绍关门的声音,才又合了一下眼皮,然后缓缓睁开,默默看着被灯光映得发黄的墙壁。

其实她知道叶至曦来过。

她每日都睡的不安稳,即便躺在床上,闭了眼睛,脑子也是片刻静不下来的。叶至曦一进屋,才刚说了一句话,她就听出来了,但她不想睁眼,更不想看到他。

生老病死由天定,荣华富贵自有命,怪不得人,怨不得人。但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樊父,她像是在大海里迷失了方向的一叶扁舟。如果说最开始对着叶至曦会毫不犹豫的说出伤人的话,亦或者后来变成漠视,甚至会同意让他把想说的话说完,那么现在,她不晓得还能听他说什么,也不晓得听完之后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姓叶,而她姓樊。他说他爱她,爱了许多年,还会再爱许多年,而她已不知道该如何去爱,该如何去接受他的爱。

、拾荒(4)

叶至曦又在薛涧的办公室坐了很久。

范黎绍过来找他,从衣兜里掏出包有些皱巴的烟抽出一根递给他:“上飞机前,小影买了塞给我的,说是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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