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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亦好有贤淑的地方,只是,不轻易给别人看。绵绵的在,却让人抓不住。
此时的卓天正在一口一口地吃粥,苏亦好坐在旁边认真地看顺手买来的新一期《21世纪经济报道》。
“有什么新消息?”虽然某中字头财经大报对f大的学生免费赠阅,但《21世纪经济报道》和《经济观察报》仍然是f大销量最大、覆盖面最广的报纸,出了校门,这习惯都还留着。
“还是那么些事儿,谁内幕交易了,谁兼并重组了,产经新动态之类。哎,大阳证券要上市了?”
“都想上,圈钱。”他依旧以为这粥是宏状元的,问都没问,不抬头地喝。
“后娘养的就是不行,多费事,瞧你们灿星,说上就上。”卓天挪动着要下来洗碗,却让苏亦好夺走了。
“谢谢你,粥很好喝。”
“客气什么,举手之劳。”苏亦好不在意地说,眼睛仍旧盯着报纸。
卓天倚着枕头,半躺在那里,被子拉到了下巴,眼睛盯了一阵窗外,缓缓地说:“小苏,其实你挺会照顾人的。”
苏亦好一怔,然后笑了起来,“怎么了?内伤犯了?说这没来由的酸话。”
“其实咱班男生都知道你挺好的,就连老张那样的人也佩服地叫你老大,不过他们都不知道你还会照顾人,你表面看起来太厉害。”老张被全班人称为“极品男”,人缘之差可见一斑。
苏亦好掩嘴笑道:“真是个酸小天,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想说的是,你找个男朋友吧。”
苏亦好抿了抿嘴才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这可是头一回啊。你一向不都觉得我是万年青、不老松,觉得我和你一样大,不着急吗?”
卓天的眼镜上反着光,“小苏,还是着着急吧,你也不小了。”
苏亦好看他那一板一眼的夫子相,不由得好笑道:“我已经结婚了。”
“和你说正经的,又开玩笑。”
“真的,证都领了几个月了。老公是个搞it的,平日老和我吵架。”
“越说越能编。”
苏亦好性格爽朗,爱和人开玩笑,并且口无遮拦,也不怪卓天不相信。苏亦好心里哀叹,瞧,这事儿说出去连卓天都不信,真要公布出去,不知道周围的人会怎么看自己。
“是真的,我征婚征来的,闪婚。”
“再胡说就不和你说了。全天下的女人都可能闪婚,你也不会。”
“为什么?”
“小苏,不要闪婚,不适合你,你是个不会说不的人。”
苏亦好一愣,接着开玩笑,“我现在就说‘不’。不,不对,我哪里不会说不了?”
“小苏,你别开玩笑,你真是个不会说不的人。别人让你做的事,你不愿意也不会说不。别人对你不好,你明明委屈你也不会说不。甚至别人伤害了你的感情,你也忍着不吭声不会说不。小苏,人好是没有错,可也不要太委屈自己。你不是没性格没想法的人,你也要有别人的尊重。忍,你忍得住吗?多少时候最后爆发,弄得大家都收不了场?”
第二季遇见这一秒的你chapter15不会说“不”的人(3)
苏亦好不吭声,她知道卓天指的是什么。苏亦好的导师是院长,研究生三年,她给导师、给院里干了无数活,随叫随到,任劳任怨,从来没有报酬。为了这个,耽误了苏亦好多少事,她不愿意,但也没说什么。到毕业时评选优秀毕业生,苏亦好明明已经被班里推选上了,又让院里拿了下来。苏亦好气不过,去院里问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好,结果让导师轻而易举以一句“这是学生工作委员会的决定”打发了。苏亦好当时气得上不来气,打电话跟卓天哭,还是卓天拿了宿舍仅有的一盒酸奶和两根香蕉去安慰了她。后来卓天埋怨了她好一阵儿,说她不该去找,要爆发早爆发,为什么都忍到最后了,突然忍不住,弄得师生关系很不好。
“小苏,不慢慢接触的人会对你有很多错觉,有些错觉一旦形成就很难恢复过来。因为你太爽朗了,似乎对什么都能笑着过去,让人家以为你很粗线条,为你考虑得就不全。可是你很敏感,又敏感又倔,明明不愿意也只会憋在心里不去和人说。你很有文化,表达能力也强,就是和人沟通有些欠缺,老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假设,一假设,你就完了。别太善解人意,该自私时要自私,该说‘不’时就要大声说‘不’,别让人认为你做的都是理所当然的。”
苏亦好仍然笑着说:“别说得像是这么了解我。”
“三年同门,并肩为导师卖命。大学里那个战场,为了那点儿小利益,人人争得你死我活,不亚于任何一个公司。那样的场合下,你我谁不了解谁?”
苏亦好垂了眼,和林海薇再好,林海薇也不知道这些。在她眼里,苏亦好是无所不能的坚强主义者,不会风花雪月,也不会敏感。
“咱去给天银银行做培训那次,明明是三个人做会务,你却一个人承担了大部分的事情。再累也自己扛,你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小苏,不要那样,有时就要说‘不’,越不说,人家越以为你无所谓。”那次真把苏亦好累惨了,连续七天每天长达###个小时的速记,之后还要整理,还要发通报,还要应付天银银行那帮自以为是、动辄指手画脚的大爷,苏亦好累得偷偷哭。最后给院里纯赚了二十几万,苏亦好的劳务费才一千块钱,还要四处找发票冲账。
苏亦好勉强笑笑,道:“说的就跟你谈过恋爱似的。”说来也怪,苏亦好同门六人,除掉一个与大陆背景不同的台湾学生,其余五人,四人是光棍,并且除苏亦好有一段未曾对现在朋友公布的恋情外,另外三人的情史最高级别也不过是个暗恋,卓天也是其中之一。
“我只是说说作为你身边人的感觉。小苏,别怕给人添麻烦而委屈自己,不愿意的时候就要说‘不’,不要总做好人。耶林的名篇《为权利而斗争》,这可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权利,也有精神上的权利——有时精神上的权利直接关系到物质上的权利,‘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是没有道理的。”
“怎么扯到这上面了?”
“你看,你就是不坦诚,一说到自己就略过。真的,找个男朋友吧。别老弄得凶巴巴的样子,你并不厉害。表面上那么凶,会让别人敬而远之的。而且,表面上的凶让人都觉得你肯定特别擅长算计自己的利益,可你算计了什么?当年同门六人,有比你更辛苦的吗?你就是叫嚣着受累又不讨好的人。”
苏亦好的食指拨弄着嘴唇不说话。她没有想到卓天这么了解她。是,她有时不愿意,但她也不说,说不出口。一次一次,工作做得比人多,得到的却未必就成正比。她也有怨气,后果是让人觉得她做了工作就唠叨。对有的人也是,一次一次地帮他,到头来却背后捅你一刀。人有时就是有劣根性,不是看你做了多少,而是看你做的时候是不是很轻松。可苏亦好偏偏又是把光鲜的一面给人看的人,错觉便成了苏亦好无所不能、任取任予。当你的付出成了理所当然,你突然的为自己抗议反倒让人有一种“才看清你的面目”的错觉。工作如此,婚姻是不是也如此?
第二季遇见这一秒的你chapter15不会说“不”的人(4)
“我说的你听进去没有?”
“听进去了。”苏亦好这会儿是诚心实意地说。
“小苏,虽然有时候对别人的期望或者会落空,会很难受,但是,勇敢地说,不要自己躲在角落里,然后硬撑,这样对谁都不好,你就是积极面掩盖下的消极。找男朋友也是,我猜你也一定不会向别人提出你的希望。”
苏亦好仍旧笑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卓天慢慢地说:“因为我真觉得你很好,比咱班大多数女生都好,对人不假装,关键时候能指望上。孤家寡人地躺在这里,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想着自己,突然就想起你来了。”
苏亦好看着那张目光旁移的脸,“小天,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活法不一样,做法不一样,有些事情很难改。不讨好也没有办法,天生是劳碌命,不是乖巧命。”
卓天把头歪过来,“改改吧,毕竟是个女人,不能真跟着我们吆五喝六。女人这样,挺吃亏的。”
“酸小天,喝醋长大的山西醋佬儿。”苏亦好哈哈大笑。卓天比苏亦好小,大多数时候她也没真把他当大人看,一算,可不是,也二十六岁了,正经也不是小孩儿了。尤其是今天这番话,还真让苏亦好意外。
又说了一阵儿,卓天说:“明天你不用来了。”
“那你怎么办?”
“我明天出院,直接去公司。”
“出了车祸还上班,你不要命了?”
“没办法,刚接到我们部门老总的电话,问我情况怎么样。大家全躺医院里了,公司高层都要疯了。”
“你们也真够头条的,我要是向《21世纪经济报道》爆料,绝对值钱。排名前几的大投行因部门集体出游发生车祸而致法务部全体空虚,你们比资本市场还让人匪夷所思。”
卓天笑笑说:“别贫了,现在能说什么?灿星还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又不能从外面借人,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这点儿伤,不忍也得忍,不是在家里当孩子的时候了。”
“行啊,那你千万当心,别赶高峰。”
“行。”卓天迟疑了一下,“小苏,虽然老拿你当男生,不过,还是希望你别太男生了。别不自信,其实,你真的挺好的。”
陪他吃完晚饭,卓天就催苏亦好回去。看看他没什么事,而且一个女人晚上在那里确实不是很方便,苏亦好便出来了。
路上,苏亦好反复地想卓天的话。不会说“不”的人,是,自己是个不会说“不”的人。从一开始的晕车事件,苏亦好就想对陈明然说“不”,她没有。到后来,陈明然让她做饭她想说“不”,她也没有。再后来回绝她希望他来接她,她想说“不”,也没有。再后来,中秋他要一个人回家过她想说“不”,还是没有。
乐观的悲观主义,在这个时候又生了效。乐观的悲观主义,本质上仍然是悲观主义,只不过在悲观的时候要比别人乐观。她一般只对自己的家人或最亲近的人说“不”。虽然她脾气不好,但她不愿意和任何人闹翻。有些事情,能忍就忍,能憋就憋,能迁就就迁就。人人都以为她是个厉害角儿,但她不是。她对任何人都不敢有过高的希望。怕什么?是不是潜意识里自己都觉得没有把握?就像卓天说的,她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也会把对别人的不满忍着不说,一个人悄悄地扛着。陈明然应该是她的丈夫,可她也没有从陈明然那里得到信赖感,能让她把真实的情绪暴露出来。
现在这样,是该着急还是该耐心?说不?和陈明然说不?
和任何人都不说,也不敢说,和陈明然还是不敢,毕竟他只是她的丈夫而不是她的爱人,她害怕闹翻。
不会说“不”的人,你真的不会说?
第二季遇见这一秒的你chapter16生日礼物(1)
苏亦好回到家,陈明然正在屋里不知忙什么。听见门响,他探出个头,问了句:“你回来了?”
“嗯。”
陈明然开了门走出来,问道:“你朋友……还好?”
“嗯,还好,没什么大事儿。”
“怎么撞上的?”
“他们部门去j市旅游,一个卡车拦腰撞上了他们坐的大巴。真是人在车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现在这路是挺危险的。”
“嗯。你平日开车也多注意些,路患猛于虎。”苏亦好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哎……”陈明然叫住了她,“你……吃饭了吗?”
“没有。医院的病号饭只有病号才有,外面卖的那些饭也不想吃。”苏亦好换了衣服出来看他还在客厅,问道:“有事吗?”
“啊,没有。”
苏亦好进厨房下了碗面,顺道看了看电饭煲,已经洗干净了。她捧着面出来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赵赫正在《经济半小时》里讲加息及人民币升值。
陈明然看她两眼盯着电视,嘴里吃着面,搔搔头,道:“今天早上的粥很好喝。”
“哦。”
“沾你同学的光。”
苏亦好的手停了一下,然后接着吃了一大口,含糊地说:“是他沾你的光。”
陈明然一愣,“为什么是他沾我的光?”
苏亦好本来想说她原来根本不会熬粥,却没说,直接开玩笑道:“你的锅、你的碗,不是沾你的光是什么?”想想还是加了一句,“我原来根本不会熬粥。”
“哦。不过做得比上次好喝多了。”
“是吗?可能是做熟了吧。”
“嗯,也可能是用的心思比较多。”
“多吗?也可能,平日能对付过去就得了,他这次不是病了吗。”
陈明然没有反应,倒是苏亦好又轻松地说了句:“林语堂先生曾说过,‘我们获得食物的过程是如此复杂,以至当我们面对满桌美食时便失去了胃口’。做饭嘛,除非需要,否则何必费那些周章。”陈明然没接话,苏亦好吃完面,看完《经济半小时》就去洗碗,出来时发现陈明然已经不在客厅了。
陈明然觉得自己的家在悄悄地发生着改变,先是阳台上出现了女人的衣服,卫生间里有了女人的洗漱品,后来出现了女人用的纸品,再后来他原来用的洗衣粉被皂粉代替了,原来用的牙膏、洗发水、沐浴露都换成了她喜欢的牌子。最重要的,家里多了一个走来走去的人影,这个人影会说话,会笑,会和自己吵架,会和自己头对头吃饭。每天早上能看到她,每天晚上也能看到她,偶尔会收到她的短信,也偶尔给她打电话,无论如何家确实满了许多。
自己心里,也满了许多。
他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一种状态,一种不大想却又没有办法的状态。他觉得她离自己又远又近,天天看见她晃,朝夕相处,就是不知怎么相处。仿佛她的存在是自然的状态,自然到仿佛是他自己,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活真累,累得似乎只有生活。每天离开那栋闻名中国的大厦,他就觉得自己缺氧。像所有的外资公司一样,进了公司似乎进了他国的领土,需要有一个英文名字,他叫murray,和中文名字“明然”相近。刚进ak时还能分清murray和陈明然谁是谁,时间长了,下了班也觉得自己依旧是murray,简直都抽象得木偶化了。工作的压力让他失去了对生活的所有兴致,偶尔在街上见年轻男女手拉手地嬉闹亲热,他的心里居然毫无感触,倒是看到白头相扶的老人时,肃然起敬地看几眼。生活,单调又乏味。堵车的时候,他也会想不知她回来了没有,心里总是会有牵挂。可看见她时,又觉得和她有距离,若有若无,再笑再说再吵,这距离都在。他不知道这距离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空去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消除。脑袋似乎让工作榨干了,除了做工作,别的很难系统地想一想。
第二季遇见这一秒的你chapter16生日礼物(2)
好不容易熬到了又一个周末,苏亦好洗了澡,对着镜子摸了两把脸,又干又粗,想起许久没有做面膜了。她虽然办了美容卡,可还是懒得去,听她们推销这个推销那个的,也很烦。diy一个吧,丝瓜的去斑又补水,效果不错。她钻到厨房捣了丝瓜泥,回房敷在脸上。
陈明然听见厨房里当当地响,也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躺在床上翻日历,他突然发现明天是自己的生日。这可是结婚以来第一次过生日,无论如何,都要让她为自己庆祝一下,他起身走到苏亦好的门前来敲门。
“进来。”苏亦好随口应道。
陈明然一推门,吓了一跳,顿时愣在那儿。
“你——”
苏亦好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脸上敷着丝瓜泥,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看得忘乎所以。音箱里传出“小邋遢,真呀么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没有人喜欢他。小邋遢,真呀么真邋遢……”多么熟悉的旋律,原来她正在看《邋遢大王》!
苏亦好愣了一下,旋即抓起一个枕头挡在前面,大声道:“进来也不说一声!什么事非要晚上说?”
陈明然哭笑不得,只好说重点:“明天我过生日。”
“嗯,怎么了?”
陈明然看着枕头,讷讷道:“你不给我庆祝庆祝?”
“一个生日,你想要怎么庆祝?”又不是小,又不是老,苏亦好自己的生日都想不起来过。
“你是我老婆,你要想。”
“要不我请你吃一顿?”
“切。”
“那请你出去玩儿?”
“切。”
“那你想干吗?”
“你明天得送个什么礼物给我。”
“我上次不是给你买了件衣服吗?”说起那件衣服,苏亦好就心疼不已。她的两千块钱板板正正地挂在柜子里,倒是陈明然,能穿就穿,还振振有辞地说:“两千块钱已经花出去了,再放在柜子里也生不出儿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