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熙昊只是点头,却不再多问,我低着头,亦不再说话。这时,莫言敲门走了进来,瞥了我一眼后,微微躬身道:“爷,这是家里寄来的信,送信的人说请您尽快回复。”
叶熙昊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展开信纸,不紧不慢地读了起来。而后,只是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告诉他们,我尽快。”莫言听令,正要告退,叶熙昊又补充道:“去南边的那个小村落看看疫情如何,回来告诉我。”
我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他却只是向我微微一笑。
转眼便是三天之后了,听莫言说,释夜在我离开的第二天也离开了那个村子,只留下凤彩和彩辉两个人,而且最糟糕的是凤彩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还有恶化的趋势。
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我自然是坐立难安,整日记挂着凤彩的病,可又无法直接回去相见,实在是有些恼火自己。
兀地,门那边传来了敲门声,根据脚步声便可判断来人一定是叶熙昊。当他笑着走进来时,递给了我一张肉色的东西,说这也许可以解决我的顾虑。仔细端详,才发现那竟是一张人皮面具。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疑惑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焦虑。他笑而不答,而是说:“有这个会方便很多,毕竟是野民的村子,如此冒冒然闯过去万一出什么事呢。”言罢,他挥挥手,一名侍女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在我面前微微躬身,道:“请让黎月伺候姑娘换装。”
我点了点头,便领她进屋子。再次望向镜子时,里面那张脸不再如往昔那般惹人注目,不大不小的眼有些深陷,原本挺立的鼻子此刻看起来也变得有些塌,红润的唇是那接近苍白的颜色。对着镜子里的“我”笑了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了罢。
随后,黎月又将一套旧得有些发白的衣服递给我,说:“公子吩咐此行要避人耳目,所以只能委屈姑娘了。”
从她手中接过衣服换上后,走出房间时,竟看到同样易了容的叶熙昊,若不是面具下那双如同星辰般闪耀的眼,是绝对认不出来的。他的嘴角扯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带我往庄子外走去。
或许因为是白天的关系,同样的景色竟给我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若说夜晚的山林是寂静落寞的,那么白天的山林则是生机勃勃的,溪涧泉水叮咚声;林间雏鸟初啼声,无一不昭示着那份属于自然的灵动。
再次步入村落时,见到的依旧是面黄肌瘦的村民,空气混浊得更厉害,浓烈的酸臭飘荡在空气中。街道两边的村民听到马蹄声时,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振奋,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到我们身上时,失望的表情也随之出现。
叶熙昊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他只是摇摇头,便抱着我下了马,往村子里面走去。忽然,我只觉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索性叶熙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低头看去,居然是一个趴在地上的村民拉住了我的裙角。
“救……救救我……”他的口中念叨着,深深凹陷的双眼早已失去神采,仿佛已经徘徊在阎罗殿门口似的。
我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才好。莫言不知什么时候也赶到了村里,见状立刻上前,一脚踢开那人的手,只听“咔哒”一声,大约是骨折了吧。我转身径直向驿站走去,不忍心再回头去看那些可怜的人们。
小村落里的驿站自然不会大到哪去,叶熙昊要了剩下的最后两间房,而我所住的那一间位置恰好是凤彩房间的正对面。即便不刻意去观察,也能够发现彩辉一直守在她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虽然无法近距离去观察,但却得到了暂时的安心。
夜晚,整个村子竟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愈加宁静,反倒变得更加吵闹,从窗口望出去,那些白天潦倒在大街上的人们好像恢复了精神似的,不停地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越来越多人向着小小的驿站涌来,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听清了他们口中的话语:“鬼王临世,我等奉予。”来不及吃惊,甫冲出房间就看到了一脸凝重的叶熙昊。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但终究只是说了句“快走”。我摇头,“凤彩还在那里,我不能丢下她。”
叶熙昊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就往外面走,我有些怒了,用力地挣扎想要甩开他的手,甚至那些暗器都已经准备要使出手了,突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那些人,都是被你的力量吸引过来的,所以只有你走,这里的人才会安全。”
我愣住了,任由叶熙昊将我带离驿站,马不停蹄地向后山飞身奔去。风在耳边呼啸,好像一把把小刀擦过脸颊,弄得我有些生疼。
“不要怕”叶熙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我会保护你的。”
话音刚落,一连串火光出现在我们身后,回头望去,那些瘦骨嶙峋的村民此时竟眼冒金光,仿佛是看到了可口猎物的老虎一般,紧紧盯着不放。一步,两步……他们一点一点向我们迈进,可悲的是我们身后只剩下一片林子,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绝路。
不等我们做出决定,那群野民便攻了上来,白天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的人到了晚上竟是神采奕奕,手中拿着锄头等钝器向着我们敲过来。
虽说这些野民几乎完全没有武功,但相对的,他们那乱七八糟的招式才是令我头痛的,并且他们的人数远占上风。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攻击,一边适当地还手却还要注意不伤及他们的性命,这一仗实在辛苦。
好不容易一脚踹开眼前的危险,怎知身后又来一个,只顾着眼睛看到的,我竟疏忽了侧后方的一个,直到瞥见了那把几乎已经要落到身上的锄头才发现来人。慌忙之间也忘记了闪躲,只听见叶熙昊一声“小心”,便只觉得眼前一篇艳红闪过,围在周围的村民一齐被弹出几丈之外。
周身仍然泛着红光,只是不如刚才那么耀眼罢了。看向叶熙昊,他的脸上并没有预料中的吃惊,而是一种引人深思的沉着。不知为什么,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释夜的一句话:半月初开,双星汇聚,红光临世,凤落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