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才回来,她没有进自己的小屋,而是敲了韩义的门。
韩义听到敲门声马上想到是谁,他有预感这个古怪的女孩一定要找自己诉说些什么。他跳下床开门,然后又缩回床上。
在派出所待了一晚上,姚遥看起来非常的憔悴,两眼红肿。进门后,她坐下发呆。
“昨天怎么了?”韩义憋不住问。
“没什么?”姚遥吸了一下鼻子,拿过韩义摆在电脑桌上的烟,抽出一支点上,沉吟了片刻说:“我昨天跟他摊牌,说如果他不自首就跟他分手,他不同意,我就跟他吵。我说早就受够这样的日子了,每天担惊受怕,人不人鬼不鬼的。没想到他竟然又跟我发脾气,他说就是因为我才弄成这样——我算看明白了,其实他现在非常的恨我,可是怎么能怪我呢?吵完架,我不理他去睡觉,他一个人发呆,然后下楼买了瓶酒喝,等我睡醒发现他倒在地上,手腕上流了很多血,他竟然拿刀片划自己的手,好在没有割到动脉,后来听医生说他只是晕血,自己被自己的血吓晕了。我没有办法了,只好打电话报警,是我害他逃亡,现在又亲手送他进监狱,他一定恨死我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两年前。当时我考上艺术学院,但是没钱读,我家里很穷的——我很喜欢跳舞唱歌,曾经在一次文化节的比赛上拿过奖,省级的文化节——那个时候我非常的悲观,便天天泡在网吧里,我跟很多网友讲了我的困境,有个网友建议我可以拿自己的青春去做一次交易,我便尝试发了个帖子,用自己上大学的时间交换学费。帖子发上去之后,有很多人跟我联系,也有很多人骂我不要脸——我是不是很无耻?”
“也不算吧,司空见惯的事情。”韩义说:“然后呢?”
“向荣是那些人中最特别的一个,他加了我的qq,跟我聊了一些事情,他问我为什么要发那样的帖子,我说假如是你该怎么办?他说要是他就会努力去坚持。我说风凉话谁都会说,没钱上学时间和青春全都浪费在那里了,还不如拿出来卖钱。他没办法反驳我,我们毕竟是两个时代的人。后来他说他可以帮我,不过要我证明自己不是骗子,我就把自己的身份证、户口簿和录取通知书的照片一股脑的发给他看。他相信了,答应资助我上学,而且是无偿的,也不要我为他做什么。”
停了下,姚遥按灭手中的烟蒂,又燃起一支:“艺术学院的学费都是很贵的,他第一次就给我寄了一万块,当时我以为他真的很有钱,事实上我上学的第一个学年就花光了他上班攒的积蓄——他从来没有要求跟我见面,也从来没有说过他自己的事情——我提出过见面,毕竟拿了人家的钱,自己总要交点货物或样品什么的。意外的是他不同意见面,还问我见面了能怎么样?我说随便你怎么样都行,反正我会遵守当初的承诺。他说如果那样就不要见了,他还说他对我非常的失望,他帮我并不是为了这个。我说你帮我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什么?直接一点,没必要假惺惺。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如果可能,希望能收获一份真正的爱情——可笑不,他跟我说爱情。你说爱情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不大清楚爱情是什么东西。”韩义喃喃道,脑子里蓦然的浮现起一个女人的形象,令他有点隐隐作痛。
“其实一开始我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只是觉得他不但老土,而且有点傻。后来知道他最大的理想是做诗人,才明白这个人确实傻得可爱。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想做诗人。于是我就对他说会还他的钱,等我读完书赚了钱就还。那时,我想得很天真,以为自己读完书就可以去做歌手或拍电视电影广告什么的,几万块钱的学费很容易就能还清了。但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啊,我有个师哥,美声唱得超级棒,结果了找不到工作,跑到迪吧唱嗨歌——知道什么叫嗨歌么,就是唱给嗨药的人听的歌,黄色歌曲——看你样子就没听过。”
“听过,不就是什么——大哥大哥真有劲,小妹小妹好兴奋嘛——满街都是。”韩义很不屑的说。
“你还不是太落伍嘛。”姚遥笑了下说:“我是不是跑题了?”
“跑了,还没跑太远。”韩义说。
“其实当我进了学校之后梦就碎了,很多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你知道我们学校在外面还有个名称,叫大款乐园或情人培训机构。”
“什么意思?”
“就是傍大款啰,不明白啊。在学校里要想得到演出机会就得跟老师搞好关系,明白不?有些老师在演出界很有人脉,跟他搞好关系就有机会去跑个龙套什么的。”
“我明白,地球人都明白,先上床再上戏。”
“也有老师和一些有钱男人暗示过我,不过我突然厌倦了,当初为了上学不惜要出卖自己的青春,早知道只要陪男人睡觉就能得到,还何必跑去读什么书,随便找个男人往床上一躺不就行了——你说呢?陪男人睡觉谁不会,凡是女人都会,顶多换几个姿势罢了。”
“唔,我不大懂这个。”韩义含糊其辞。
“没想到你也挺虚伪的,上次有个网友跟我黏糊,四十多岁了还自称是个纯情老处男,差点笑掉我的大牙。”姚遥讥诮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言归正传吧,你跑题跑太远了,聊你跟那个什么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