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茶馆给普通人都是用井水沏茶,雨水收集困难,而沙缸水更是多了一番手脚,都比普通井水要贵的多。这茶博士在林开元等人刚进门时就听出了他们的北方口音,又见这些人衣着阔绰,不禁想狠宰他们一刀,于是竟没提井水的茬口。
过了一会儿,茶博士提了两壶茶水,给林开元等人一人沏上一碗西湖龙井。龙井茶汤碧绿透明,饮起来甘甜清醇,又是用沙缸水沏的,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林开元等人没费多少工夫就将两大壶茶水喝了进去,这做派却让那茶博士尽收眼底,心里不屑的直摇头。
饮茶在江南是颇为讲究的事情,象林开元等人这样喝法,在茶博士看来简直就是牛嚼牡丹,纯是糟蹋东西。
林开元嘬了一口茶水,挥手就要把那茶博士叫过来,想问问他离这里不远的无锡东林书院的事。东林书院名声太大,尤其是和如今的东林党人息息相关,林开元路经无锡,不禁就想打听一下有关书院的近况。
但林开元还未开口,就听楼下一阵脚步声响,三个彪形大汉横着膀子就晃了上来。江南灵气所钟之地,出的人物一般都是颇有儒雅气息,少有这样满身江湖习气的人,林开元不由得对他们多看了两眼。
“小二!”当先一个身穿一件绸缎褂子,上面两个纽扣故意松开,露出胸前一丛黑毛的汉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叫道:“给爷们弄壶好茶,娘的,这天气,热死人了。”他扫了一眼林开元等人,然后坐在了靠里面的一张桌子上。
那茶博士还是那副语调,“好咧,您老稍坐。”一溜烟的跑了下楼。
“八棱子,这次的差使办好了,大当家赏赐下来的钱,你小子可不能再一毛不拔了,怎么也要请哥哥去秦淮河耍子才好。”领头那人坐下后说。
另一人说:“也别落下了我。”
一个脑袋长的有些奇形怪状的汉子说:“二哥放心,你们两位平日最为照顾兄弟,这次的事又是二位哥哥把我拽上的,平白得来的钱财,自然要好好请你们一次。”
另两人笑道:“算你小子识趣。”
洛雨握住腰间的钢刀,凑到林开元耳边,低声说:“林先生,看样子他们象是这太湖水寨的贼人。”
林开元点了点头,说:“没想到这边的贼人这么嚣张,在公共场合下大呼小叫的,居然一点也不怕露了身份。”
洛雨说:“这地方就在太湖边上,估计就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我们喝完茶还是立刻动身的好。”他一见这三人可能是水贼,虽然自己这边人数众多,但毕竟身处异地,心中不由得有些惴惴。
林开元说:“好,把这壶茶喝完就走。”
这时,就听那被称作二哥的大汉说:“刘三少怎么还不来?居然敢让爷们等他?”
八棱子说:“咱们定的是酉时三刻,这会儿可还没到。二哥放心,刘家的大批货物都在咱们手中,就要的钱再多,他也舍不得不来。”
二哥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这次咱要的钱比起刘家那货物的价值来说,可就差的太远了,大当家的却是发了善心。”
八棱子笑着说:“货物价值五成的赎金,可也不少,再多索要的话,我看刘家宁可抛了这些货物,也不会给咱们银子了。毕竟他这批货只有卖到西洋才能有数倍的利润,但现在出海,担的风险可也不小。小弟算了一下,他刘家能承受的赎金恐怕最多也就五成了。”
那二哥说:“可惜咱们和海上的顾三麻子正在交恶,否则直接将货物卖了给他,恐怕也不止这五成赎金的价钱。”
“那到是。”八棱子点头说。
另一人插话说:“这次的事,新来的那位姓曲的可是立了大功,就是他提供的消息,咱们才能顺利的劫了这批货物,听说大当家的对他颇为看重,有意要重用他。”
那二哥说:“据说姓曲的来之前也是个人物,不知怎么回事却来投奔了大当家。他刚进寨子,立功心切,不但提供了消息,今天也随齐老四带着弟兄们押着货物正在赶来,只等刘三少一到,银货互清。”
“嘿嘿,”八棱子阴笑着说:“不如我们把这个刘三少爷也给抓了起来,让他刘家再出银子来赎,岂不更好?”
“呸,”二哥笑骂道:“咱做贼也没有这样做法的,没的让人耻笑。”
他们说话一直是压低声音说的,那二哥这句话声音大了起来,八棱子看了看林开元等人,咳嗽了一声,给二哥使了个眼色,要他小点声。
二哥斜眼打量了一眼林开元等人,哼了一声,故意大声说:“兄弟,这南泉镇,是咱太湖群雄的地盘,哥哥一嗓子就能招呼来百十个人,你怕什么?”
林开元见他挑衅,微微笑了笑,转头对洛雨说:“都喝好了?咱们这就动身。”
虽然听得这些水贼正在做没本钱的生意,但事不关己,林开元可没想就此插一杠子。
叫过茶博士会了帐,林开元等人下楼,正往出走的时候,就见门外进来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极见精神,他身穿一袭青布直身的宽大长衣,头戴四方平定巾,一张脸白里透红,两只漆黑的眼珠镶嵌在上面,显得神采飞扬。
林开元心里也不禁暗暗喝彩,好一个风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