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还是无法如此豁达,也便总是拖云带彩地来来去去。
所以羡慕那些迁徒的候鸟,振振冀,什么也不带,顶多只是哀唳几声,便扬扬而去。待北国春暖,又振振翼,再哀唳几声,飞上归途。
归途?征途?我已经弄不清了!如同每次归国与返美之间,到底何者是来?何者是往?也早已变得模糊。或许在鸿雁的心底也是如此吧!只是南来北往地,竟失去了自己的故乡!
真爱王鼎钧先生的那句话——“故乡是什么?所有故乡都是从异乡演变而来,故乡是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
多么凄怆,又多么豁达啊!只是凄怆之后的豁达,会不会竟是无情!?但若那无情,是能在无处用情、无所用情、用情于无,岂非近于“无用之用”的境界!?
至少,我相信候鸟们是没有这样境界的,所以它们的故乡,不是北国,就是南乡!当它们留在北方的时候,南边是故乡;当它们到南边,北方又成为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
我也没有这番无所用情的境界,正因此而东西漂泊,且带着许多有形的包袱、无形的心情!
曾见一个孩子,站在机场的活动履带上说:“我没有走,是它在走!?
也曾听一位定期来住于台港,两地都有家的老人说:“我没有觉得自己在旅行,旅行的是这个世界。”
这使我想起张大千先生在世时,有一次到他家,看见亲友、弟子、访客、家仆,一群又一群的人,在四周穿梭,老人端坐其间,居然有敬亭山之姿。
于是那忙乱,就都与他无关了。老人似乎说:“这里许多人,都因我而动,也因我而生活,我如果自己乱了方寸,甚或是对此多用些心情,对彼少几分关照,只怕反要产生不平,于是什么都这样来这样去吧!我自有我在,也自有我不在!
这不也是动静之间的另一种感悟吗?令人想起前赤壁赋中“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苏轼不也在动乱须臾的人生中,为自己找到一分“安心”的哲理吗?
但我还是接近于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也便因此被这世间的俗相所牵引,而难得安宁。
看到街上奔驰的车子,我会为孩子们担心。看见空气污染的城市,我会为人们伤怀。甚至看见一大群孩子从校门里冲出来时,也会为他们茫茫的未来感到忧心。而当我走迸灿烂光华布满各色鲜花的花展时,竟为那插在瓶里的花朵神伤。因为我在每一朵盛放,如娇羞少女般的花朵下,看到了她被切断的茎,正淌着鲜血。
而在台北放洗澡水时,我竟然听见纽约幼女的哭声。
这便是不能忘情,却又牵情太多、涉世太深的痛苦吧!多情的人,若能不涉世,便无所牵挂。只是无所牵挂的人,又如何称得上多情?
临行,一个初识的女孩写了首诗送我,我说以后再看吧!马上就要登机了,不论我看了之后有牵挂,或你让我看了之后有所牵挂,对我这个已经牵挂太多的人来说,都不好!
只是那不见、不看、不读,何学不是一种牵挂!?
猛然想起,有一次在地铁车站,看见一个衣衫褴楼,躺在墙角的浪人,大声对每个走过眼前的人喊着:“你们爱自己的家,你们睡在家里面!
我爱这个世界,我睡在世界的每个地方。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爱你们!“
也便忆起前年带老母回北平,盘桓两周,疲惫地坐在飞机上,我说:“回家了!好高兴!”又改口讲:“台北是家吗?还是停几周飞美时,可以说回家?但是再想想,在纽约也待不多久,又要返台了!如此说来,哪里是家!”
“哪里有爱,哪里就有牵挂,放不下,就是家!”
“世界充满了美,让我牵挂;充满了爱,让我放不下!”我说:“台北是家,纽约是家,北平是家,巴黎是家,甚至小小的奈良也是家!”
爱,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
每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要学着去了解、去体会、去认知人性以及在“人性”表层下,隐藏的兽性。
隐藏的体谅
我曾读过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笑话:
“中年主管对新进的女职员很有意思,在一段连续假日之前,总算找到了好机会:”我能不能邀你去我的森林小屋渡假?“他故作神秘地说:”我的老婆根本不关心我。千万别跟人说,明天是我的生日呢!“
年轻女孩抬起脸,眼睛一转:“何必到你那里去,我的家也很幽静,没有人打扰,干脆到我那儿去好了!”
主管简直乐歪了,心想“这小妞真来电!”一口答应下来,并在第二天如约赶到女孩住处。
千娇百媚的女孩子,满脸神秘笑容地迎接,先倒了杯酒给主管,娇滴滴地说:“你在客厅等着啊!我进卧房准备一下,当我叫你的时候,就推门进来。”说着便像条鱼似地溜进了卧室,又关上门。
主管的心简直要跳出来:太神秘,太刺激了!现代女孩子真是爽快!想必等下推开门,她已经是几寸薄缕,伸开双臂……。我何不也爽快一下!
事不宜迟,主管没两分钟,西装、领带、衬衫、汗衫,全部解除了武装,而那女孩子娇滴滴、神秘的声音也及时传出:“你可以推门进来了!”
主管连灵魂都醉了!推开门——“生日快乐!”全办公室的男女部属,伴随着香槟的声音,对他欢呼……。“
笑话说完了!是不是令人惊心动魄呢?那惊动的原因,是它赤裸裸地暴露了人性!
与其他有色笑话不同的,是它绝对可能发生,结果则是无可转圜地丢尽了人。且不论主管、年轻女主人,或满屋的同事,都顿时不知如何自处。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故事中的女孩子没有安排“惊喜派对”,只是自己进去换一套礼眼,点燃起蛋糕上的蜡烛,那“坦荡荡”的主管,是不是也会尴尬地僵在那儿呢?
如果僵住了,下一步又是什么?他会为了打破僵局,一不做、二不休地用强?还是羞惭地返身穿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