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一遍又一遍地拨着手机号码。她几乎把她可以打的电话都拨了个遍,可几乎无一例外的是她想找的人要不就是不在服务区,要不就是已经关机,要不就是早已停机变成了空号。
怎么会变这样了呢?一脸惊恐的小梅抱着枕头斜倚在床畔,心“扑通扑通”的跳着。难道所有和她有关联的人都已经被柏向南给秘密处置了吗?望着地板上凋零的玫瑰花瓣,她反复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就算他的野心再大,他的心眼再毒再狠,也不可能把他身边所有的异己都通通除掉的啊!
她的眼前猛然浮现出那张年轻帅气,充满青春活力的面庞。在酒吧里,当他开口向她做自我介绍时,她就已经从他蹩脚的罗原话中猜到他不是罗原本地人。他开门见山地告诉她,他是省纪委派来调查邹慕平案件的工作人员程飞,她先是一阵惊愕,然而凭着她职业记者的工作经验,她迅速恢复了镇定,一脸微笑地盯着眼前这个可以当她弟弟的大男生笑着问;“你是觉得我跟邹慕平之间也有不法的勾当才来找我的,对吗?”
程飞摇着头。他坐在她对面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不断吞云吐雾着。“对不起,我这样抽烟不会影响方小姐吧?”程飞看着她嘿然一笑,“大学时熬夜复习功课落下的毛病,一天不抽上一包烟我就犯头疼。”
“男人都这样。”小梅抿着嘴轻轻笑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觉得我是因为邹慕平的事才约你到这里见面的吗?”
小梅摇了摇头。“我猜不透。但我觉得被你们请来谈话终归没有什么好事。”
“你说得没错,但你忘了说最重要的一点,一般被我们约谈的人都会心慌意乱,而你是个例外。”
“那么说,我是个犯罪的高手了?”小梅仍然面带笑意,“好吧,你可以切入正题了。有什么想问的你就直接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的言无不尽?”程飞诡异地盯着她笑着,“据我所知,方小姐过去曾和柏书记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小梅愣了一下。她时刻保持着优雅的态度,“我想你要不是选择了现在这份工作,当一个娱记或许更适合你。”
“方小姐是不愿意讲那段故事了?”
“都过去的事了,还讲它做什么?再说,你们纪委总不至于无聊到要打听别人的隐私吧?”
“那当然不会。”程飞笑着举起酒杯,呷了一口红酒,“这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作崇而已。我听说方小姐写得一手好文章,在大学的时候我还看过您发表在许江文艺上的小说呢。也就是因为看了您那篇小说,我才决定干这行工作的。”
“是吗?”小梅不相信地瞟着他,“我的小说能决定你的择业?那只不过是一篇涂鸦之作,算不了什么的。”
“可你写到了官场上的贪污腐败,你字字血泪的情节中处处发人深省、令人扼腕,每当看到那些贪官污史肆意损害老百姓利益的时候,我就恨不能走上去煽那些人的嘴巴,但我又知道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愤世嫉俗地走上前打别人嘴巴的,所以我走上了纪检这条路,我想帮老百姓做点事情。方小姐呢?您写那篇小说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写小说无非是自我欲望的一种渲泻方式。我从小就喜欢文学,喜欢各种离奇的故事,所以长大了我更有种强烈的愿望想要把我心里想到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写出来,所以才有了你看到的那篇小说。”
“就只是故事而已吗?难道就没有一些生活中的影子?”
“虽然很多人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但我还是要明确它们之间的区别,艺术永远是艺术,生活永远是生活,艺术不等同于生活,它们永远不可能成为一条线。”
程飞沉默了。从大学时代起,他就很崇拜眼前这个女记者,甚至有一度时间渴望成为她那样的记者。对于她,他不想过分逼她,他想让她主动告诉他一切,他想她会这么做的,他绝对相信她会这么做,虽然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眼前这个漂亮的性感而又充满沧桑阅历的女人一定会如同他所想象的那样,亲自走到他面前,向他揭发柏向南所有的不法情事。
“我不知道我的小说和邹慕平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小梅沉思着,难道你们怀疑我小说里写的故事和邹慕平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是这样,我只能告诉你,我什么线索也提供不了,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我和邹慕平只是认识而已,他的事我根本就不清楚的。”
“那柏向南呢?他的事您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我跟他已经分手很多年了。很抱歉,关于他的事我更是无可奉告。”
“我想您应该知道,柏向南和邹慕平背后的关系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怕泄露工作机密,省纪委的确已经对柏向南的问题立案调查了,只不过这项调查还没有公开,您是当记者的,您应该明白打草惊蛇的典故,我们现在还不想公开和柏向南对着干,他是一只特别狡猾的老狐狸,所以要查清他的不法勾当,我们还需要方小姐的大力配合。”
“我说过,我对他的事情一概不知。”小梅的脸上有了怒意,“如果你们觉得我有什么不法情事,那干脆就把我逮捕起来好了,但你们要问柏向南的事,我就是死也不知道应该对你们说些什么的,因为他的事我压根就不知道!你们总不能让我信口开河、胡乱编造吧?”
“不不不!方小姐您误会了。我们只是请您过来了解一些情况而已,如果您真的不知道,我们也不会为难您的。”
“我的确不知道!”小梅冷眼睃着程飞,“对不起,我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采访要做,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要问,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程飞盯了她一眼,一只手抚弄着装着红酒的高脚玻璃杯,一只手轻轻托在下巴上,忽然朝着小梅做了个滑稽相,“好吧,如果方小姐有事,您尽管去办好了。但方小姐一定得向我保证不把今天我们见面和谈话的事泄露给任何第三方,您知道,每个公民都有替国家保密的义务,如果您……”
“放心吧,我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半个字的!”小梅腾地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回头叫着服务生说:“服务生,买单!”边说边从身边挎着的小皮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
“说好是我请您的。”程飞立马站起身拉住小梅的手,“就当满足一个读者对他喜欢的小说家表达一种崇敬之情的需要吧。”说着,快步走到吧台上结清账目,非常有礼貌地走到玻璃门边替小梅打开一扇门,朝她微笑着点着头说:“方小姐,您先请!”
小梅只是冷冷地盯了他一眼,随即抬起脚穿过玻璃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望着小梅的背影,程飞的眉头突地紧锁了起来。他在替这个女人担心,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对她的安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但方小梅并不理会这些,她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提起柏向南,更厌恶别人提起她和柏向南过去那一段孽缘。是的,那就是一段孽缘,小梅痛苦地蜷在床角,额上沁着冷汗,抬头望着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到十二点四十七分,肖云浦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她的心头掠过一阵阴影,难道柏向南也会对肖云浦不利吗?
程飞!程飞!那孩子的手机怎么总也打不通呢?她再一次举起手机拨着程飞的手机号码。这一次,终于通了。她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是程飞吗?”小梅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将手机的话筒紧紧贴在唇边,“我是方小梅,你还记得我吗?”
“是方小姐!”程飞坐在出租车上,为还能听到方小梅的声音感到惊喜。谢天谢地,方小梅现在还没有危险,看来柏向南一时半会还不至于要对她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