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他。
付龙应聘来盛润公司代表处之前，是一家证券公司到处拉客户的业务员。此人毕业于北京一家大学会计系，精于算计，擅长钻营。到鹏飞公司后，他选中我所在的国际部办公——国际部是对外窗口部门，办公环境很开放、舒适。
他自己选了一个我旁边的小格间，弄了一个大班台，从技术部挑了一台带液晶显示屏的大电脑，外加彩色打印机。小小天地里，加上摄录设备、饮水机、盆景花草，付龙像模像样地关门做起皇帝来。
付龙天生长就一副让人看上去就生厌的脸。黑黄色皮肤，一张地包天的兜齿嘴唇，显得他的面相非常阴险。他带副无框眼镜，走路仰头，脑袋似乎接错了地方。平时，他看人总是俯视着，常常在他的小格间里面打电话放肆地大笑，震得不高的屋顶嗡嗡直响。
这个有“钦差”感觉的小人，什么便宜都要蹭一水。公司内部本来有工会，也包含不少员工的文娱协会。根本不是鹏飞公司职工的付龙，杂七杂八拉了几个人，组织了一个网球协会，自封会长。
每个月，他都以网球协会的名义报销一万多元的活动费。其实呢，他一个人基本把十几个人的费用全部花完。工会人员调换，管理协会费用的人调走时忘了登记费用，他趁机又多报了两个月近三万的费用。
公司财务部查账，查出这笔开销。最后，公司上层讨论，觉得他是“盛润国际”派来的员工，关系弄僵了以后，怕他会进行反报复，狠查公司其他账目。公司的头头怕因小失大，最后对他乱报账的事情不了了之。
这一结果，更使付龙自我感觉膨胀，越来越猖狂。
“小魏，加入我们协会吧，我们每周打网球，都是灯光场地，还有教练陪练，免费，免费啊……”付龙没事就会从他小格间里面窜出来，站在我身后聊七聊八，时不时让我受次惊吓。“京生、松刚他们都去网球场玩，你有机会遇见他们，可以借机巴结巴结他们嘛，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没事就把我们公司李京生和董松刚两个老总的名字挂在嘴边，好像他和他们很熟、很亲近。
付龙常常对“盛润国际”的几个老总也是称名不称姓，显得他本人也是上层干部一员的意思。
“我已经加入读书协会了，不好意思，协会转会好复杂，算了吧，明年我再加入你的协会，副会长，好不好啊？”
明知他拉我入会是想多报销一份会员费用，我还是觉人之诈而不形于言，作懦懦状。
“这件衬衣怎么样？”付龙左手指尖捏着自己衬衣袖子一角，不着调地问我。
“……不错，料子不错，什么料子的？哦，好像是丝棉混纺的……舒服，很舒服吧？肯定很贵吧？要七八百块吧……”虽然心里面像堵了一个死耗子那么难受，我还是礼貌地敷衍着他。
4。现在，工作的囚笼（2）
不知我是涵养深厚还是本性怯懦，总不愿意得罪人。我很不愿意让别人感觉不自在，结果总是自己不自在，每每吃亏，甘忍无聊的骚扰。
“一分钱也不要，我有一打这样的衬衣，市面价一千八百五一件，”付龙地包天的嘴咧开，露出一口灰色的牙齿，灿烂地笑了。“桑兰公司送的，还有三套西服，每套都两万多，都是意大利进口的上等料子……”
看见我脸色没有好奇和羡慕，他有些失望。按理讲，我应该很热情很欣羡地问他桑兰公司为什么送他衣服，为什么衬衣要一打一打地送，高级西服成套成套地整。
“桑兰公司搞公司股份增发，我替他们疏通了不少关节。北京我熟人好多，同学、老乡，有好几个在关键部门，现在干什么不得凭关系啊……”
“是啊，是啊……”我唯唯地附和着。
同时，我心中也纳闷这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当然，一方面可能是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怕我对别人说什么；另一方面，也可能他穷极无聊，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他多么牛x，手可通天。
“小魏，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两件，两件衬衣什么的……”
“不，不，不……”我忙不迭摆手，“无功受禄，无功受禄，不，不……”
付龙脸忽然一掉，树脂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忽然色彩加深似的，很严肃地说：“小魏，有件事情请你帮帮忙，能帮我写篇美国adr方面的文章吗？一万字就可以，用英语，adr你知道吧？‘美国信托凭证’的简称。我急着用，现在我正利用业余时间读博士，需要一篇英语的文章交半年作业。听说你英文水平不错，帮帮忙吧。”
表面上像是请求，付龙语气之间简直就是命令，而且很有施惠于人的感觉。
“最近我们部门业务很忙，你瞧，我们国际部现在把人事部的对外培训接了过来。我要联系一百多家国外大学，脑袋都大啦，真没有时间写东西，要不你问问策划部的人……”
我委婉地拒绝他。天知道这个傻x为什么找到我来当枪手，一来我和他没有业务联系，二来我没有什么事情有求于他。
付龙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看了我大约有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