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一路开车来到香山山顶,迎着徐徐山风,吸烟,一根一根。今夜星光璀璨,风月无边,到处是火树银花,山下繁华一片,举目四望,万家灯火,充满了节日的欢乐,快乐啊,却是别人的。
在这里,天地肃寂了,这样的夜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人如此孤寂呢。
他掏出烟,火柴上微小的光在山风里明明灭灭,点了几次才点着,他愤怒,世间的一切都想在和他作对似的总让他不好过,然而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迁怒。微弱的火,如此脆弱,却还执迷,一如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闭上眼,想起母亲,过往的种种如潮水般袭来,埋葬了他。脑袋里的东西像走马灯一样晃过,他看到了母亲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和她眼角晶莹欲滴的泪珠,像烛火一样明明灭灭,时光已过,却又那么清晰。
记忆中的血又一次弥漫在了整个天空,那鲜红的颜色,如火种一般,将他灼烧的体无完肤。
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也有六七年了吧,岁月如白驹过隙,事情却还没有明朗化,只彰显出了一片黑暗与茫然无措,母亲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有多少恨,多少泪,是永远也摆脱不了的,一世仇恨,需要多少恨意的累积。
生命有了罅隙,再也谱不出完美的涛声了。
父亲的无情,应该早已见识到了,自己为何还如此执迷呢,自己的多此一举,何尝不是灯蛾扑火。
一颗年轻的心,注定是会碎的,他能经得起几次敲打呢?
既然想忘,就彻底一点吧。既然想报复,那就决断一点。记忆如此不堪,往事如此难以忍受,总要找到一个制衡点了。
赵颖疏在三年前就发现李尧易外遇了,那时候李沐阳才十岁。
十岁,一个尴尬的年纪,似懂非懂,却也开始明白爱恨情仇。
赵颖疏怎么也想不到丈夫会外遇,丈夫爱她,这一点就已足够。也许是爱的不够深吧,所以他才会做出那样对不起她和儿子的事。
对于丈夫的夜不归宿,她颇有微词,却苦于没有证据,不敢怒也不敢言。当然,她也像一般的捉奸的妻子一样尾随了丈夫几个月,只差没抓奸在床。她不愿意将他们抓到,那样她的幻想就会破灭,她的人生就会失了轨迹,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以夫为天。她以为丈夫只是一时的错误,等他玩够了,他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三年里,她认清了铁一般的事实,她明白,他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他自己不回来也就罢了,可是他却纵容他在外面养的女人来家里叫嚣,把她逼得疯了。海誓山盟是骗人的谎言,骗的就是她这样的傻子啊。事实如无情的铁锤时时敲打着她,凿击着她,让她寝食难安,敲碎了她的心。
赵颖疏害怕失去,害怕自己一说出来,丈夫会对自己更加疏离,变本加厉。有时把自己当成一个隐形人,以为自己默默的付出可以让他回心转意,她高估了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地位,一次一次的付出,换来的是一成不变的冷漠。有时候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想问一个为什么?
自忖没做错过什么,可是自己却遭他遗弃,是那个女人魅力太大,还是男人天生就是铁石心肠。
恨过自己的懦弱,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
她去他公司找过他,可是都被无情的轰了出来,她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得到他那样的对待。
每一个父亲不在的夜里,每个午夜梦回,李沐阳都能听见母亲低低的哭声,他知道母亲为什么哭,但他觉得已经不值得了,一个背叛的男人,根本就不应该有一个女人为他流泪,那样只会彰显他有多了不起。
他可以帮他妈,但他不愿意,一个身心具背叛的男人,根本就不配他美玉无瑕的母亲。
从他有记忆开始,母亲就像一尊尊贵的瓷娃娃,需要很多人的保护,而也尤以爸爸为最,可是他却伤害了她。
她自杀过三次,三次都差一点死亡,可是她很不幸,每一次都在最后的一刻被儿子和老管家察觉。她渴慕着李尧易的到来,得到的却总是他无情的讥讽,让人下地狱都不得安宁。李沐阳仍记得当时母亲房里的血迹,血流成河,只要一闭上眼,那些东西就会浮上他的心头,那是他永远也摆脱不了的阴影,时时敲打他的心,直逼他那根脆弱的神经。他害怕,他根本就不敢靠近那里……
可是,那些血迹就像长了脚一般,时时走进他的梦里,他从没安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