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叫浩的男人,填补了我不在时一年间的些许空白吗?是这个叫浩的男人,让小微离开了那个回忆城吗?是这个叫浩的男人,把小微伤害后弃伤口而不顾吗?小微,我可以很卑微,我不介意当你的救命稻草,只是你身在巴黎,心还在上海吗,这一次你是真的放下吗?
我的思想有些空白,转身准备走出小微的房间,却看到她就站在我的身后。我可能太入神了,连小微进来都没有察觉到。有一些尴尬,在我们之间,沉默,肆意。“对不起,你不在的时候我不应该进来,更不应该看你私人的信。对不起。”除了道歉,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小微你明白我的心吗?小微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信纸,依然是凌乱的吧,我仓促之间也没有整理。“木子,都过去了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说一个故事。只是你不要笑我,因为我曾经在混乱中扮演过一个不堪的角色。”
小微,我怎么会笑你呢,只有我知道,所谓的不堪,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多久的时间,才能成全才能在飞越城市的时候写下被遗忘的文字。
我随着小微走出房间,下楼,楼梯显得有些沉重,是脚步沉了还是心重了?大厅里有三三两两为数不多的顾客,或聊天或发呆或心事重重或眉眼无情。小微说:“木子,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没有说话,只是跟随着她,她走在前面,我缓缓的跟着,脚步踩在她的影子里,把一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填满,但是在移动中却又再次失落。
我们在喷泉旁停下,今天的这里很安静,没有人没有音乐也没有风,我想应该是适合倾听也是适合诉说的吧,就这里吧。小微淡然坐下,我也是。“木子,可能这个故事会很长,可能这个故事只是从我自己的角度出发并且发展,所有的一切只是我自己,所以不要打断我,好吗?”我点点头,小微,如果这是你来到巴黎第一次对曾经回忆的全全记忆,那么我愿意,一字不漏的替你保存,替你守护,替你珍惜。
小微陷入一些沉思,我知道她并不是在整理,有些故事不需要整理,只是需要脱口而出的勇气。小微,不要着急,时间都在等你。还有我,我和时间一起。
如果让我把小微说的整理成文字,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吧。这只是小微自己的故事,故事里没有我,没有浩,似乎只是她自己而已。
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轮回。那种往返于前生后世之间的轮回,会让我恍不知身处何处,面对何许人,经历何种情感;只是莫名的忧伤。轮回中我终于失去了你。面对着四周穿梭而过的车流人群,却找不到一张熟悉的脸。我在哪里?而你,浩,你又在哪里?车流人群,春夏秋冬,日升月起,所有的一切井然有序,但是我们曾经共同的声音,已经散落天涯。
以前一位瞎子相士给我算命,按照我的生辰八字,还有摸骨,说我如果向北方发展会有贵人相助。并且预言二十岁的时候,我会遇上一个男生,纠缠过后如果能在一起,就是一生一世。其实我在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不止一个纠缠的男生,只是最终都没有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双目失明的人对于未来会有异于常人的透析能力,抑或是我命中注定的遭遇,在二十岁的时候我只身去了千里之外的哈尔滨。因为想忘却因为想开始。在那里,我遇到了浩,至今我仍怀疑,我们之间的相识会不会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一场戏,它听到了瞎子相士的预言,想安慰那颗已经残疾了的心,于是我们成了它手中的两颗棋子,再越过了楚汉之界后相遇。我想我对浩可能有些一见钟情,初见的时候他刚从北京出差回来,身上有淡淡的疲惫混合沧桑的气息,还有他的眼睛,望向我的第一眼似乎就有些深意,这让我的心微澜涟漪。那时浩的工作便注定是忙碌的,作为一个体育记者,他总是会去全国各地出差采访,那种马不停蹄的工作方式,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把青春埋没在了无尽的滚滚的车轮声中。当天下午,浩便又背着行囊离开了哈尔滨,我们之间只有些许的问候及相识语,至于那些眼神交流当时我告诉自己,是错觉吧。在他离开后,留给我的依然是刚来时那张奇乱无比的桌子还有墙上的甲a赛程表。有点奇怪,我觉得上面沾染了浩的气息。
哈尔滨十月的天气是宜人的,我总是会在闲暇时去松花江畔散步,那里让我想起故乡的黄浦江,也会让我想起从小伴着松花江长大的浩。但是只是对自己说:我们的相遇已经告一段落了,相隔太远,我终究是要回上海,而他,行踪不定,不可能有那么长而曲折的线维系着彼此。殊不知哈尔滨秋天的风已经在我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等待春天发芽的种子,一颗种在前生却注定要在后世发芽的种子。
在浩离开哈尔滨后不久,我便回到了自己的城市。经历了一个月孤身流浪在外的日子,在满足了自己小部分放逐的心愿后,我依然得回来面对我生活中现实的一切,躲无可躲。当我走下火车,重新沐浴在上海空气中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心中已隐隐开始怀念哈尔滨的天空,那吹过面颊时带来刺痛感的风,已经在我的前生与后世之间划了一道清溪的分水岭,前生已被尘封,只能回忆却再不能涉及。
半年后,我和浩在我的故乡重逢。那是在春天,万物欣欣向荣的季节,合适的温度和舒适的土壤终于让这颗前生的种子在后世的时间段里发了芽,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只是注定没有结果。浩有一个相恋五年的女友,他可以很坦然地面对着我说喜欢,让我怦然心动。但是心动之外的清醒,是他们依然要一起走下去。他们共同的岁月,是任何人无法替代,就如同前生的事无法被后世的人更改一样,只有面对,承认并接受。可是当时我对浩的感情,犹如萌芽之种子般地迅速增长着,那不仅仅是因为那颗前生便埋下的一见钟情的种子,更多的动力是来自于后世的催化。它便如同雨后春笋般滋长着,全然不顾生存环境的恶劣,还有世俗眼光的偏见。当时的我固执的认为那是水滴石穿的勇气。
浩与我是无话不谈的,从他的工作,生活,家庭还有他的女友。那时的我甘愿就这样坐在街边,坐在他的身边倾听,等着月亮升起来,看着星星一点一点的发光发亮。他眼神中的光彩,那是比对我的深意明亮的多的光彩。在让我炫目的同时也提醒着自己在他心中似有若无的位置。但当时的我居然就不在乎,就如同飞蛾明知道前方有火却依然义无反顾一样。对我而言,那火光越强烈,就越吸引我向他靠近着,直至化为灰烬。浩总是很客观的和我说那些关于前生后世,关于时间空间,关于理想现实的问题,这让我感觉在济聊了多年以后有了一个棋逢对手的搭档。不可否认,与这样一个对手聊天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似乎看到另一个自己,娓娓而谈。只是多半说话的都是浩,因为他的有些问题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有一天他忽然问我,如果让现在的你和过去的自己聊天,你会怎样?我无言。我想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我会告诉过去的自己,离那个叫浩的男子远一些吧!
浩在身边的日子与我而言是辛苦的,我太多的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而去适应他的。由于职业的关系他总不能按时吃饭,而有胃病的我总是在酒店的大堂里等待他一天工作的结束,之后一起披星戴月走去吃饭的路上。其实在我小小的心里,只是想有个人在吃饭的时候陪他轻松的聊天,并无其他目的。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无私的卑微,在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位置,只有他的。我的后世被我的前生彻底的影响了,而影响我的那个人贯穿了我的前生后世,也许会是生生世世。我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解脱?面对浩这样一个不能给我任何承诺的男子,也许我的付出只是流水,没有尽头。
所幸浩不在身边的日子总是多过在身边的日子,于是大部分时间于我而言还是比较轻松的。我过着以往的平淡生活,偶尔想起他时便打个电话给他,但是很少。因为我告诉自己,浩离开我之后身上任何一个细胞都与我无关,我不愿意去打扰他除我以外的生活。有时候我甚至会祈祷不要再来我的城市。因为他不在时我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即使有欲望也会被压制。可一旦我们共同呼吸一个城市的空气,我的脚步便会不由自主地向他的方向靠近着,如同有前生牵引般怪异,如同属于我的那股地心引力,吸引着我,断断续续,不曾离去。
在这一次与浩见面以前,我们已经有半年未见了。中间他来过一次却没有找我,我也没有觉得奇怪,原本他每次来都是我找他的,只是等待的时间久了双腿麻木而失望。我对他的位置有着异常准确的判断能力,之所以这次没有找他,是因为告诉自己,前生的故事应该在后世有一个了结了。对于我的忽然消失,浩没有任何地反映,好似我这个人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来去之间,宛若空气。而他却依然在我的世界里徘徊着,穿越着前生与后世之间的分水岭,自由来去着。也许生命原本就是不公平。浩不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所以我时常会在想起他的时候发信息给他,只是一些问候的话,因为这样不会很大的打扰到他的生活。好几次他会在收到信息后打电话过来,我从来没有接起过,也许接起了所有我的幻想就真的全部幻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超过三个月,我的灵魂一直游移在手机不停的声响中。
八月,浩出差又来到我的城市。我的预感再一次准确的告知了我他的方位。我想也许我再见他一次,便会发现我对他已无眷恋了。很多时候故事都是在面对面间结束,牵扯了那么久,终该曲终人散了吧。我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他的,在听到我的声音后,浩有两秒钟的空白。他竟然从没有想到过嘘寒问暖的是我,还以为是哪个无聊的球迷。瞬间觉得自己可悲,辛苦转身后一地灰烬。也许这是前生相遇时就注定的结果,只是需要时间留给后世去证明罢了。
浩问我为什么一直不接他的电话,我无言。我们约了见面,在车来人往的和平饭店。重见他没有任何的惊喜和感动,他还是那个样子,身上还是那样的混合味道,眼睛还是一样清澈却深邃的看着我。可是对我而言,似乎又是一个全新的人有着全新的灵魂了。我忽然之间明白:原来一直以来,我深深眷恋的是那个坐在街边于我聊天的男子,而不再是现在面前这个依然夸夸其谈的人了。他们有着相同的脸却有着不同的灵魂,他们一个是前生一个是后世。我想见浩,只是因为他有着前生的肉身,而灵魂已经抽身而去了。
午夜,我清醒着,一个人,给浩的手机发信息:也许相见真的不如怀念,终于明白原来我一直喜欢的是你的前生,而现在的你只是他的投胎转世而已。不管浩是否能看明白,这将是我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
小微的故事在这里了,其实这段时间里发生的细枝末节又岂是一些文字能表述的,我想悲伤留在心里了,伤害也在了。小微选择离开,是想断下,彻底一些,然后开始,果断一些吧。她就坐在我身边,用平淡的语调诉说着这些,直到夕阳在天的最西边升起,晃晃悠悠,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我们谁都回不去从前了。。。
那个晚上的月亮有一些暗淡,也许是被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云遮挡了光芒,夜色一点一点向漆黑蔓延,夏天的夜晚有些微凉,淡淡的风淡淡的愁,只是风不知,人自知。“木子,来到这里我才算是彻底的轻松,也许真的是一万一千公里以外,一切都云淡风清了。每次我在上海被压得透不过来气的时候,我都会想,是不是彻底的离开才能结束这一切,却始终都没有真正的勇气走出这一步。每次都把自己往绝境上逼退,只是到了一个墙角后,无路可退之后,我居然还能再在墙上凿一个洞,让这条路再曲折的蜿蜒一下。呵,是不是很可笑又可悲啊???”小微的脸上有貌似轻松的无奈,却是苦笑。
“只是,你真的爱过他吗?”我没有太多的问题,却问了最想问的,虽然答案已经在我的心里。有时候却非要听到有人亲口的承认,心才会甘愿去承受这一道伤痕。
“木子,其实我想自己真的不懂什么是爱,只是随着自己的性情四下游走。刚开始认识浩的时候我承认自己真的是有些被迷惑,知道那是一场无望的游戏后,我依然没有控制自己。我总是对自己说,对浩我是没有企图没有欲望没有要求的,所以我伤害不到任何人,除了我自己。”说到这里,小微深呼吸,这一段路也许真的是太辛苦,所以深呼吸是必须要有的挡风板。“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不合理的存在终究是不合理的。那段时间自己辛苦到接近崩溃,我的脑子渐渐长出了一条预算他轨迹的路线,偏偏第七感每次都那么准。他来了我觉得上海的风都不同了,满是沉重和忧伤;而如果他走了我又在计算他下一次的到来。木子,真的很累很累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是自己的傀儡,自己是自己的罪孽。我总是把最难走的那条路挑出来,自己走,一边走一边觉得辛苦但是还是继续走,不停。有一次,告诉你你一定会笑我,他从北京来上海,坐火车,我居然可以精确到算准他是哪天哪个班次抵达上海。那天我请了半天假,中午的时候出现在火车站的出口。上海火车站那么多出口,我也不知道他会从哪一个出来,只是选择了一个然后等。其实火车站是我最讨厌去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有人离开或者有人回来。那里混乱而且脏,没有安全感。可是那天的等待,可能是因为我的忐忑和不安赶走了所有其他的感觉,我只是朝着一个方向,缓缓的看着。。。”
我忽然觉得有些冷,在这个夏天的晚上,听着小微说她和别人的故事,也许应该是一个爱情故事,只是男主角永远都游移在焦点之外。或者说,小微只是这个故事的旁支结构。我有些心疼她,我想起她那张在寒风中瑟缩的脸,那些为了爱而落下的汗水,心就浅浅的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