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市的街道上,市井繁华,人行如流,车水马龙的嫌隙中一辆马车轻车当步,缓缓驶来,在一座建筑古朴而不失富丽的大宅前顿住,一位玉簪束发,身披银丝镶锻风氅的男子,气度从容儒雅地步下车来。
驾车的侍从迈上台阶,向门吏递上名帖道:“有劳兄台通禀一声!”那门吏并不接名帖,只对那侍从道:“我家大人今日不便见客,贵府请回吧!”
那男子大步上前问道:“怎么回事?”门吏不敢怠慢,上前拱手道:“我家老爷,沉疴复发,不便会客,请大人改日拜访吧!”
“哦,窦婴前几日还是健硕如初,怎么这么快就贵恙缠身了呢?”那男子冷声问道。
“只是沉疴复发……”门吏吞吐道。
那男子少与门吏言语,径直踏门而进,向内庭步去。庭内一片幽静,窦婴正背对厅门,席地而坐,面对棋盘,独自摆局设弈,举子斟酌,乐此忘我一般。
“是谁?”听到身后舒缓的脚步声,窦婴手中一子落定,头也不回地问道。
“看来窦大人的心思非在局弈之中啊!”那男子刚才故意躞蹀而行,放慢脚步,还是让他听的分明。
“袁盎!”窦婴依然目视棋局,亦不起身,像是随口悠然一问地道:“你来做什么?我窦婴现在布衣加身,一介庶民,国事天下事,事事不关吾事!你袁盎上错庙了吧!”
“窦大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笑曾经!”袁盎不禁嗤然一笑道,“窦大人,一人对弈多了一份雅兴,却少了一份情趣,来,就让袁盎和你对弈一局何如?”
“袁公请!”窦婴道。袁盎也不推辞,便在窦婴对首坐下,持白先行,落下一子,道:“窦大人好雅兴啊,当今形势,七国并起,吴楚联军来势凶猛,大有吞并海内,取而代之的势头,如今朝廷可用之才都派出去打仗了,前方腥风血雨,而窦大人却能安坐泰然,独享其乐,袁某佩服!”
窦婴落子有声,道:“袁公之语何意?”
“众所周知,你窦婴文武兼备,将相之才,乃是可堪大任之人,皇上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正是大人东山再起的绝佳时机,大人再不能闲云野鹤似地作壁上观,坐失良机了!”袁盎侃侃而道。
“袁公,今日你我对弈,手谈乐在局中,国事勿论!”窦婴颇似不满地道。
袁盎目观棋局,却又笑道:“只怕窦大人人在此处,心却在庙堂之上了!”边说举起一子,却又不知放在何处为妥,又道:“只怕皇上早就想启用你窦婴了,到时你想孤芳自赏,袖手旁观都难!”
“既如此,朝廷求贤若渴,依我看袁公何不毛遂自荐,趁此为国效力,不但可东山再起,还可成就一番功业呢?”窦婴道。
袁盎无奈似地道:“我乃罪孽之臣,陛下法外施恩,方免死罪,贬为庶人!只图平安无事,何敢建功立业奢望啊!倒是窦大人,当初犯颜直谏,反对立梁王为储,为陛下解了围,却让皇太后没了台阶下,才贬你为庶人,革除宗室,然而终究也不过是太后一时之气罢了!窦大人毕竟和太后是一家人,我想太后还是挂念大人的!”
窦婴丢下手中棋子,怏怏不快地道:“袁盎,你不是来下棋的,倒像一位说客!好好的一局棋让你搅了,颇煞风景啊!”
这时庭外远远步来一个人影,人未进门,声音先到:“两位大人好闲情逸致啊!”
窦婴起身相迎:“原来是御史中丞公孙旦大人,有失远迎!”
袁盎亦笑道:“公孙大人,多日不见,你土鸡变凤凰,升任御史中丞了,正值春风得意,前途无量啊!”
“袁公说笑了,在下能有今日,全拜两位大人垂怜眷顾,提携栽培,在下方从一名刀笔小吏,升任食秩千石的官吏,在下哪敢忘本啊!”御史中丞公孙旦谦恭地道。
说话间,三人按主宾落座,几名小厮沏茶奉上。茶过一循,窦婴道:“公孙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窦婴如今乃是闲散之人,早已不问世事,不知公孙大人登临敝府,有何见教?”
“在下今日前来为二位大人带来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不知二位想先听哪一个?”公孙旦故意绕着圈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