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思索中,那个男人又挑选了十几个女孩走过来,一共有二十来人。我们被要求排成两队半低着头跟着男人走,在我们旁边和身后是十多个士兵和家丁。
并没走多久便进入一座府邸,弯弯曲曲地穿行了很久,估计是由前堂进入了后院,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住,一个看来年纪并不太大的女子站在一盆水前对男人微微屈膝请安后说道:“清泉映月已准备妥当。”
男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让我们一个一个在水中照照然后才能进门,所谓清泉映月实际上就是用一盆清水将人前后照照以避妖邪而已。我这时才知道这个男人是府中的总管,但这是什么府我现在尚且不知。
轮到我去照面了,水中映着的是我完全陌生的容颜,年轻苍白皮肤干燥有几粒小雀斑然而却真的是标致的,在美女群中也勉强能算是中等。只是眼神和表情都是怯弱弱的,好象什么都让她害怕。我还发现我现在根本无法完全控制这个身体的表情,比如我现在心中根本就不害怕我甚至可以露出笑容但这个身体却没法表现出来,它自顾自地害怕着怯弱着。不过这样也好,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不就喜欢别人的畏惧吗?
总管并没有再往里走,而是女子带着我们继续往里走,刚走了十来步便又出现一个妇人,三十岁左右,长得十分美艳,她身后跟着六个女子都穿着浅绿的长裙,扎着青色的裙带。带着我们的女子请跪安:“二夫人。”
二夫人扫一眼我们,她的眼神犀利有神,胆小的几个已经腿发软跪倒在地上,我偷看了一下其他人轻轻跪了下来。我不想做出头鸟,因为我发现二夫人和她身后的六个女子以及带我们进后院的女子甚至是我们这二十多人中的一部分人眉眼间都有股英气,如果我没有猜错,她们应该都习过武。但二夫人却命令我们起身,她一个一个地端详着我们,并伸手在每个人右肩上捏一下,或摇头或点头,多半是在摇头,倘若她点了头,她身后的女子便会将那个女孩拉到一旁。
二夫人的力道相当大,我的肩骨几乎要碎裂,如果嗓子能出声我肯定已经大叫出声,现在真有点庆幸无法出声了,要不然等待我的一定不会是好事。但泪水还是流淌出来,二夫人松开手神情有些鄙夷,她身后的女子们看我的眼神也是瞧不起的,甚至跟我同来的人里也有人看我的眼神是不屑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我才知道虽然这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要求人们服从,但天下风气尚武,无论男女皆以身体强健能习武为荣,即使奴仆也至少要健康结实,倘若病弱弱娇滴滴的便会被人瞧不起,只能沦为强者的玩物。――当然在男人面前撒娇时例外。)
二夫人对带我们进后院(后来我知道其实应该是后西院,一个王府的西院,是眷属居住的地方)的女子说:“大梅子,告诉元帅,就说这几个人我要了。”
大梅子恭敬地道:“是,二夫人。”
大梅子让我跟在队尾,我知道在他们眼中我已经是次品。无所谓,听天由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在一所华丽的房子前,大梅子让我们停下来,她自己先走了进去,里面传出的是歌舞的喧闹。大梅子片刻后走出来叫第一个人进去,过了一会儿再叫一个人进去,但是只见进去的却不见有人出来,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外面的人心都慌慌的。
从正午折腾到日渐西移,我只感到又累又热又饿又疼――脚疼,腿疼背上也疼。唉,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妖怪专门吃少女,我不会刚刚在这个身体上存活就又要死了吧?那我又会穿行到哪里去呢?
我正胡思乱想时,大梅子叫我,我才发现我前面已经没有人了。我怯怯地随着大梅子进入屋内――应该说厅更确切吧。厅内已是烛光灼灼灯笼高挂,美丽的歌舞伎载歌载舞,正中靠中堂处的桌前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武将,相貌堂堂,虎目生威,然而我一眼就看出他是酒色过度之人。他应该就是宁国元帅张保行吧,武功非凡大权在握却沉迷酒色,他左拥右抱,身后侍立的也全是女侍卫,唯有坐在他下首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十八九岁或者二十岁的样子,冷峻默然,对如云美女没有丝毫兴趣。
可能盯着元帅看是失礼的表现,大梅子走到我身边低声说:“不要乱看。”
然后她对元帅说道:“启禀元帅,张总管说这个丫头是个哑巴唤作哑妹,今年十五岁,身弱不能武。”
张保行让我抬起头来然后说道:“你到我身边来。”
我一步一步地挪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留在他身边,一定不能留在他身边。
我刚在他身边站定,他便放开怀中的两个女子将我拉至怀中,我伸手扫倒他桌上的瓷具,清脆的响声让歌舞也暂时停顿,旁边的男子一抬手,歌舞继续。张保行放开我,我就势跪在地上,我知道我的脸上一定是惊慌失措恐惧的神情。事实上我此刻心中也是害怕的,毕竟我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虽然无法完全控制这个身体却完全能感受到它所受的一切疼痛或不快。
大梅子和女侍卫们都是一声惊呼,以为我是来谋杀元帅的,张保行挥手示意她们退下,他弯身伸手托起我的下颌让我眼睛与他对视,我将目光移到一旁不敢直视他。良久,他兴致索然地放开我对旁边的男子说:“子君,你的花圃中一直都没有年轻的女子,就将这个丫头派到你的花圃中去吧。”
被称作子君的男子恭谨而又淡然地道谢:“谢元帅,花圃皆为帅府之地,子君安敢据为已有?”
张保行大笑道:“天下花园皆可为君有何况老张之临时帅府?”
子君再次起身道谢然后亲自领着我向西院的花园走去,一路上见到的侍女皆呼他为“言爷”,我才知他是叫做言子君。他刚毅冷峻,不苟言笑,不大声说话却自有威严,我面对他时远比面对张保行要紧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