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夏来,北京的冬和夏一向连接的十分紧凑,犹如一对患难夫妻,没有春天介入的余地。自知没自己什么事的春天往往只展露一下头角便退出舞台,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上礼拜我穿着一件单衣,外边套着羽绒服,这礼拜就可以直接脱掉羽绒服了。
温暖的气候让家里躲在某些角落里过冬的小动物蠢蠢欲动,一连数天,我身上肿起的大包无数,至今未找到真凶,多次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我天生体质怪异,只要有我在,蚊子绝不叮他人。以前孔君和我夏天去外地,住旅馆都是开两间房。后半夜孔君宁愿放弃自己的房间也要到我房里睡,他说一块睡你身上这么多包,你一人睡身上也是这么多包。这也解释了陈小希为何至今未遭毒手。不久我便放弃传统的花露水疗法,改用物理治疗,由此体会到有几个包可挠是一件幸福的事。陈小希挠到患处周围时我眉头紧皱,突然她指尖轻划过患处,我顿时长舒一口气。了解到准确位置的陈小希加大力度,患处深层的肌肉一阵抽搐,遂疲软,愚蠢的快感袭来,我沉沉睡去。
世上最会骗人的莫过于两类人,一类是政客,一类是小说家。不同的是政客骗人的工具是嘴,小说家的工具是笔,相同的是骗人骗得越狠,就越受欢迎。想清作家行业的种种弊端之后,我决定继续下去,因为上帝只给了我骗人这项技能。我接触的第一个称得上作家的人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此公青年时期做过一阵文学浪人,文章屡屡在各大报纸、杂志上发表,为此他颇为得意,在语文组里常以资深学者自居,雄霸中学文坛一方。他常常跟我们说,文人可以穷,但不可以穷的没骨气。给我的感觉是此公对自己穷到来初中教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后来我才了解在文坛里很多固有的价值观念是行不通的。
年幼的我们为此公慷慨激昂的自白感动,欲观其何能。未料第一堂语文课此公竟抱着教参,晦涩地翻译着柳永诗句,同窗皆惊,只见此公面不改色,犹以资深文学评论家自居。译罢,此公放下教参,绘声绘色地描述柳永的艳情史,及其对中国古代娼妓业的深远影响,众同窗再惊。讲到百余名妓自发在柳公墓前寄托对其的哀思时,此公本色毕露,流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此时课堂上男同窗一片猥琐,女同窗一片羞涩。余不禁有此叹:此公文学造诣之深,钻研之细,遍及面之广,已趋于文神,非吾等所能及也。
之后,此公不甚触怒k少,k少语出惊人:“我们花钱上学,我们是股东,学校是管理层,你丫就是一打工的。牛什么啊?”该老师的自尊心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巨大摧残,还击道:“文人当傲骨铮铮,上顶天,下立地,不可…什么什么的。”遂辞职。
至于我不幸跟他走上同一条道路是当年的我始料未及的,令我欣慰的是我没有文学理想,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初夏,阵阵热浪席卷而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丝毫不受日落西山的影响。这时候,夜间的后海便成为纳凉胜地。我心无旁骛的趴在桌上,品着扎啤。旁桌是一帮学生,猛吃猛喝的同时还不忘互相调侃,其中夹带着污言秽语,引得他人纷纷侧目。猛子和夏雪挽着手姗姗来迟。猛子约我来的目的是细谈创业的相关事宜。
猛子说:“我想好了,咱俩合资开一饰品店,地儿都选好了。”
我说:“饰品店?赚钱么?咱俩都不懂。”
猛子说:“所以得雇一人。”
“谁?”
猛子一指夏雪:“她。”
“这是创业吗?我感觉整个一圈套,你们俩谋划什么呢?说说。”
“咱俩就管出钱,赚了咱们分,赔了都算我的。”
“怎么百年不遇的一块大馅饼让我碰上了。”
“嘿,你这话说的,我还能携款私逃不成?”
“不对啊,我还是没事干啊,不是你让我辞职的吗?”
“问题是你没辞啊,不是被开了吗?”
“我是整天废寝忘食地谋划创业,导致工作质量下降才被开了。”
“甭废话。你干不干?”
“干。”
“干一杯。祝咱们都…赚大钱!”
这话让我想起以前我们去电视塔玩,登上塔顶端,猛子俯视整个京城,感慨良多。只见这小子做深呼气状,我们都以为他有豪言壮语要抒发,更有甚者认为猛子将当场赋诗一首。半晌,猛子咧开大嘴,嚎道:“这北京…真他妈牛逼啊!”众人晕,皆以猛子为耻,不屑与之相认。
这次会谈的结果是猛子变相地跟我借了一笔钱,工作的事依然没有着落,我郁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