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河流预测,金晓岗一时半会回不了报社,宣传部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内定金晓岗为执行总编辑的人选。这一连串的事件,足够让金晓岗去辩解的了。所以,他现在对金晓岗相对比较放心,另外,他相信通过这么多事情的折磨,金晓岗也许会放弃竞争,至少金晓岗应该明白他做执行总编辑的难度。
对于金晓岗暂时可以放到一边,公安的风声也紧了点,这个时候也不宜再动金晓岗。但是,另一个竞争者阿月,却同样是河流的一块心病。如果阿月要参与竞争,势必会给他造成这样一种局面:省里的党政要人,原本是全力支持他的,因为有阿月的出现,肯定会有一部分领导转而支持阿月,因为阿月的养父毕竟还是在伴的宣传部长啊。
这个局面的形成,对他和阿月都有潜在的威胁,而正好从中获益的就是金晓岗。这个形式河流是认清了,可是,他认清了不等于阿月也认同。
河流决定,无论如何,他要尽办法,与阿月合流,把力量集中在一起,金晓岗必然出局,这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结果。但是,现阶段怎样和阿月合流,用什么手段?阿月为什么,有什么理由听他的呢?他苦苦的思索着,寻找着突破点。
送大礼,绝对不行,阿月她不缺什么;送钱又显得他河流太俗(对隶婚的姑娘而言);或者达成什么的协议。思来想去,都不合适。
河流把他心中的苦闷,向他远在美国的一位同学说了,希望他能帮出出主意。他的朋友问:“你那个同院长大的姐们人长得怎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河流问。
“你别管,你回答了。”
“人,长得还可以,不算特别漂亮,但还是有气质的那种类型。”河流说。
“结婚或者有男朋友吗?”
“好象没有,好象她家里还很着急的。你什么意思,我让你出帮我的主意,你都扯到那而去了。”河流不大理解对方的意思。
“我告诉你,河流,文章就在这里了。”
河流如梦方醒,兴奋的说:“老同学,还是你有高招,同头我一定好好犒劳犒劳你。”他明白同学出的损招,就是让他向阿月殿开感情攻势。
河流知道,这个点子不是没有基础,一则他们在一个大院长大,双方都彼此了解;二则这桩婚事也算门当户对。所以他在这时提出这个想法来,也不算唐突。另外,他的老同学其实早替他想到了,只要阿月在一定时限内接受他的感情,竞争合流的事情就算有戏了,而后,做上了执行总编辑,要不要阿月,就由不得她阿月了。河流暗自得意,这老同学的计谋是卑鄙了一些,可是,总归是一条可行的路。要达到竞争合流的意图,这趟浑水也得淌一淌。
河流决定,他要采取双管齐下,把这起假戏演得逼真一些。
回到家里,河流对老妈说:“这一个人的日子过着真苦啊!”
河流妈说:“儿子,你天天不归家,今天回来就大发感叹,是不是在外边受了刺激,又有同学朋友办喜事?你能有这个觉悟,妈还高兴呢!”
“那你给我找个女朋友?”河流说。
“真的,儿子,你可别拿你妈开涮?”河流妈兴奋的问。
“你儿子三十几岁了,这可是头一次和你商量这件事吧?”河流说。
“的确是头一次,那你告诉妈,怎么思想转变得这么快的,也好让我给你爸汇报汇报啊。”
“触景生情呗。”河流淡淡的说
“羡慕人家了?”
“妈,你就别问了,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河流说。
“这么说,你看上了一个人?是谁,说给妈听听。”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河流说。
“在我们大院里?”
河流点点头。
“那感情好,知根在底的,那家的丫头?”河流妈追问。
河流不好意思的说:“就是那个宣传部……”
“部长家的阿月?”
河流就不说话了。
“好好好。”河流妈一连说了三个好。“妈知道了,这事交给妈了。”
河流狡诈的笑了。一回头,河流妈就跑到自己的屋子里,给远在北京的丈夫通报信息。丈夫也连声叫好。
河流妈对河流说:“孩子,你们是不是已经谈好了,让妈找一个媒人。那就找周副书记,他和部长关系好,部长又是周副书记领导。”河流妈一个夜晚都在唠叨。
河流算是走好了第一步,他要让阿月觉得他是真心的,获取他的信任。
第二天,河流打电话给阿月。
“阿月,你在那里呀?”河流问。
“是你呀,河主任,找我有事吗?我在宁城哟。”阿月回答。
“不要紧的,我来接你好了。”河流诚恳的说。
“你疯了,你知道宁城离上京有多远的路程吗?”阿月提醒他说:“你来吧,我知道你在开玩笑。”
“阿月,不就是四个小时吗,你等我,我现在就出发。”河流说。
阿月以为河流开玩笑呢,说:“好的,我在宁城等你,你来吧。”
阿月是下去召开宁城地区广告招商会的,挂断电话,她就进入了会场。这个会开的时间特别长,会议的内容也很多,什么广告招商,版面代理林林总总的办法细则,一开就是三个小时四十分钟。会议终于开完了,阿月舒了一口气。
宁城的朋友要带阿月欣赏宁城夜景,阿月把远焦距的相机整理了一下,正准备出发,河流的电话又来了。
“阿月,我到了,你在那里?”
阿月有些惊异:“河流,你真的来了宁城?”
“我骗你干吗,现在我就到了城门口,不信,你听听这里的人讲的是什么话,是上京话吗?”河流在电话里说。
阿月听到,电话里传来的的确是宁城的乡音,这才信了河流。
“你们几个人来的,是报社的公事吗?”阿月问。
“我一个人,不是公事,所以我很方便的,你在那里,我来接你。”河流说。
“我现在要和大家一起去观夜景。”阿月说。
“观夜景,好说,你说你的位置,我也一起去,我一个人没有别的应酬,挺孤单的。”
“你别说得那样凄凉,你河流走到那里会寂寞。好吧,我告诉你地点,你来那儿找我吧。”阿月让宁城的熟人给河流讲清了地址,然后才上了汽车。
上了车,阿月琢磨,这个河流跑到宁城来干嘛呢?来接我,显然不可能。那他来干吗呢?想了很多答案,最后阿月全否定,是呀,不要把身边的人都往坏处想,没准人家是来做好事的呢!不管如何,在遥远的宁坡,能遇到一个上京人,应该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何况河流还是一个单位的,更应该感到亲切。再说了,小时候她们还在一个大院长大的呢?
阿月孤身一人来宁城已经三天了,说也奇怪在宁城居然就没有遇到过一个上京的老乡,河流的到米,多少给她带来了一丝喜悦。
阿月比河流先发现对方,河流的车牌号她记得。她边走边叫:“河流,我在这里。”
河流探出头来,四处张望。阿月又喊道:“河流,我在这里!”河流终于看见了阿月,他把车停好,手里抱了大捆鲜花,向阿月冲去。
阿月有些惊奇,河流拿那么大一捆鲜花,要送谁呢?她左右观望,发现身边没有别的女士。河流跑到她面前,举起了鲜花:“阿月,晚上愉快。”
阿月接过鲜花,说:“河流,以前没有发现你怎么有情趣啊。”
河流脑袋一摇:“我说,阿月,这你小看我了,那时我没有表现的机会。”
“是吗?”阿月认真的看了河流一眼,河流也正好在看她。阿月从河流的目光里,领略到了某些很遥远又神秘的东西。她立即收回了目光,可是,河流却一直盯着她,让阿月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宁城的夜晚还别有一番风味的。”看着环城的小桥流水,河流说。
“河流啊,你细心感觉,这里的空气比上京如何?”阿月问。
河流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尔后慢慢的吐了出来,他夸张的神态,引得阿月一阵笑声。
河流说:“哎呀,我们要是能长期住在这里,恐怕要多活几百年,也会多生几个小孩的。”河流的幽默让阿月又一次愉快的笑了。
宁城的夜景果真让游人着迷的,阿月和河流一逛就是三个多小时也没觉得累来。阿月看看身边的河流,像个大孩子跟班似的,她到那里河流就跟到那里,且一点怨言都没有,阿月有点奇怪,她回头看着河流,河流也正好正在看他。河流提议说:“阿月,我们到江边坐一下好吗?”
“好哇。”阿月应声道。
两人找了江边一个幽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江面上渔火点点,波光粼粼,微风徐来让人心旷神怡。远方驶来的晚间油轮,更是凭添了江上奇观。
“这里真的很美,好象上京没有这样的夜间风光?”河流坐得离阿月很近。
阿月不习惯男人离她太近,挪动了椅子说:“上京,连江都没有,怎么来这样的夜景呢?河流,好象还没有喝酒,你怎么就醉了?”
河流痴痴的看着阿月,说:“是的,我真的醉了。”
他这句话弄了阿月一个大红脸,阿月眺望着远方,不再说话。
河流轻声的问:“阿月,你还记得我们的童年吗?那时我们都是大院里边,孤独的孩子,那些霸道的孩子王,把我们的美好空间都强占了。”
阿月回头看着河流:“河流,你今天干么提起这么?”阿月惊异的问。
“难道,我就不能回忆我们的童年?”河流的眼神凄楚,居然带有泪光。
这让阿月震惊,原来河流强悍的背后,内心还那样的细腻:“河流,别提童年了,现在,你不是过得不比那些孩子王差吗?”
“阿月,你别拦我,其实我知道,你童年的内心世界,过得比我更苦,我知道好多的孩子背后对你指指点点,真的,好多次,我在远处看到了你的泪水,你知道那时候我怎么想吗?我想等我长大了,我就可以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下自习回来,我鼓足勇气将我的想法告诉你,可是,你居然不把它当成一回事,我的美好梦想,就在那时搁浅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期盼一直在等待啊,可是,你告诉我,我得等候,能找到彼岸么?”河流轻轻的诉说,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河流的举动,是阿月从来都没有思想准备的,但是,河流这样做了,让她觉得实在出乎意料。她掏出了雪白的纸巾,递给河流。河流趁机握住了她的手,她还是立即抽回来了。阿月觉得,这种情感太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阿月低着头,她为河流有这样细腻的情感而感动,是的,河流说得一点没错,她的童年是凄苦的。是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度过来的,不是她的错呀,父母双亡,她有错吗?她是养女就要比别人低人一等吗?那时的她,厌恶这个可恨的大院,厌恶大院里几乎所有的孩子,当然也包括河流。河流是被那些大孩子排挤在外,可是,背地里他和其他孩子一样,也瞧不起她这个从外乡检来的养女……想到这些,阿月的心在发抖,委屈的眼泪涌了出来。
河流急忙坐到她身边,轻声的说:“阿月,都是我不好,让你回到了伤心的童年。阿月,你不要忧伤了,现在,我们不是都长大了吗,我们有了面对现实的能力了。阿月,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找一个时间,去你老家一趟,去祭奠你的父母的亡灵。”河流还是落泪了。
阿月终于“哇!”的哭了出来。她扑到了河流的怀里,伤伤心心的痛哭开来。河流像大哥一般不断的在一旁安慰她,鼓励她,阿月的情绪才渐渐的平静下来。江上的游轮少去了,江边的游人也少去了,开店的老板不好意思的过来问河流:“老板,请买单吧,我们店要关门了!”
河流扶着阿月,深一步浅一步的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这是一个让人心碎的夜晚,阿月整夜都没有入眠,河流一直在他身边陪伴着她,与她一起忧伤,一起心痛。次日的晨光照进了窗户,他们两人才有了些睡意,可是,阿月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阿月愧疚的对河流说:“弄得你也一夜没睡觉,真不好意思。”
“阿月,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你回来之后,我们就开车去你老家,好吗?”河流说:“一会你在车上可以睡觉的。”
阿月听话的点点头:“好吧,不过,你现在得马上睡觉,不然你没有力气,开车不安全的。”
“我没问题,你赶快去吧。”
阿月离开之后,河流得意的笑起来,他拨打电话给远在美国的同学,把事情的进展告诉了他。老同学说:“开来你小子有福,要走一趟假桃花运了,不过,你小子莜着点,别只顾快乐,忘了大事。”
“哥们知道,不过,顺手牵羊的美事还是可以干的嘛。”说完两人大笑不止。
在赶往阿月老家的路上,河流买了大堆的祭奠用品,诸如水果、香烛、鞭炮、纸钱和鲜花,阿月的眼泪早就流开了。河流说:“阿月,别哭了,你爸妈在天国会保佑你的。”
经他这么一说,可月更是哭得厉害了。
到了目的地,阿月双亲的坟墓早已枯草满目。河流找来村民,仔细的将坟墓上的枯树杂草除去,而后点上香烛纸钱,燃放鞭炮开始祭奠。周围的村民听到了鞭炮声,纷纷跑来看热闹,当然也带来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瞧人家那个孤女子有出息了!”
“人的命运就是不一样呢?幸亏那个女孩遇到了好心的大官人……”
“你看人家的女婿多帅气呀……”
祭奠完毕,河流又给了坟墓旁边那一家村民一笔钱,嘱咐他看好这两座坟墓。这些细节阿月都看在眼里,她为河流的做法深受感动。
在回去的路上,阿月不自觉的让河流拉住了手,向河流投去了信任的目光。
正当河流对阿月才取强大的爱情攻势的同时,河流妈也委托省委分管宣传周副书记到部长家做媒,正式向阿月家提亲。
部长和部长夫人没有表示不同意见,他们的原话说:“只要孩子们自己同意,我们没意见,两个孩子都在大院中长大的,互相也知根知底的。”
其实,部长家里早就对阿月的婚事犯愁了,眼见阿月的岁数日渐靠近大龄,部长夫人隔三岔五的都要提醒阿月。见周副书记来提亲,两位老人是一句别的话也没有说,就满口答应下来了。
阿月还在外地的时候,家里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阿月心里说:这个河流也太心急了吧,让老人们也出面了!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眼见这桩婚事就快要瓜落缔熟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却风波又起了。
那天,阿月向报社领导汇报完这次去宁波的工作之后,她就跑到了龙霞的办公室,把她想订婚的想法说了出来,让龙霞也分享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