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正事,杜逸严肃起来:“依臣拙见,此事甚疑。此次蟠龙使臣一行人中,若论尊贵,靖安王最尊;若论权势,靖安王最大;若论地位,靖安王最高;便是最有发言权,也是靖安王。可此次刺客据驻守使馆的侍卫讲述,刺客对使馆的地形很熟悉,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蟠龙七皇子。若如此,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朝凰某权臣为了让自己的公子入宫,而派人刺杀蟠龙七皇子。二是蟠龙出了内乱,靖安王的敌人不希望他与我朝凰结亲,得到强大的外力帮助。于是勾结我朝某官员,伺机而动,意欲破坏。”
“依太傅所见,是第二种较为可能了。”沁媛斟酌道,“既如此,这件事也好办。它蟠龙的内乱,总不会希望揭露于外人的,至少不会明目张胆地让天下人知道。太傅去劝说几句,想必靖安王也不会继续追究我朝凰的过失。”
杜逸点了点头:“如此乘人之危,皇上与靖安王之间不免产生嫌隙,将来若是真让靖安王继位,怕是不好善于。”
沁媛高深莫测地一笑:“太傅不必担忧,此事朕早有预料,礼部温卿前些日子已携国书去岩琅求亲。”
杜逸疑惑地看着沁媛,沁媛解释道:“朕让温卿带去的礼单上,除了金银珠宝,还有一份大礼,行军打仗时最需要的东西。”
“粮谷。”杜逸领悟,岩琅位于蟠龙以北,并不与朝凰接壤,素来与蟠龙交战,两国怨恨已久。但岩琅因地处漠北,土地贫瘠,以游牧为生,经常缺粮,打起仗来也无军需补给。所以即使岩琅的士兵人人骁勇善战,也未能跨出漠北一步,百姓们经常遇灾荒,饿死百万。
若是让他们得到充足的粮食,蟠龙近段日子是不得安宁了,到时哪还管得了朝凰。
“太傅明见。”沁媛答道,“今年我朝凰算是丰收,往年国库里也有存粮,且温家也在收粮,拨些给岩琅,当是无碍。”
“皇上思之甚周,微臣佩服。”杜逸由衷而发。
沁媛想到岩琅,不由想到另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荣琳之事,太傅如何说?”
“确实棘手。”杜逸一想起陆邵寂那痴心不改的性子就头疼,“依臣之言,陆侍妾要么秘密处死,要么送回岩琅,但陆首辅必然不会同意。可要陆侍妾安然无恙地呆在陆家,臣个人认为这决不可能。若按情报上所说,无双正宗真有岩琅的人插手,并且已然知道陆侍妾就是岩琅圣女,必然不会放任此事继续下去。到时岩琅来要人,为了维护陆家,陆侍妾依旧免不了一死。”
“这么说,除了死,没有第二个办法了?”沁媛问道。
“没有。”杜逸肯定的回道。
沁媛沉思了良久,放才淡淡说道:“那就如当年般,让荣琳死一次。”
杜逸沉默,对于当年的事,杜逸也是知情人之一,自然知道沁媛讲的是什么。
“你去告诉陆首辅,朕就帮他一次,让他好好准备。”沁媛长叹,“朕只怕,荣琳太过骄傲,太过刚直,不愿抛弃姓氏就此生活在黑暗里,又让陆首辅再伤心一次。她,并不是一个甘于寂寞之人。”
“陆首辅当初纳陆侍妾时,早该有此觉悟。”杜逸亦是感慨。
沁媛点头:“陆首辅最近与王家走得很近?”
“王家有意拉拢陆家,据说还有联姻之意。”听见沁媛的问话,杜逸答道。
“陆首辅最近不是要娶杜卿的千金杜栖凤,怎么杜卿也不去劝劝。”沁媛想到承王递过来的折子,不禁打趣道。
“暨阳王尚且娥皇女英,陆首辅却只是纳妾,且八字还没有一撇,微臣又有何立场去责问。”杜逸答道,与陆家结亲确实对两家都有益。但他一向疼爱这个小女儿,本想拒绝,却不知女儿听闻陆邵寂痴情之名,早已芳心暗许,竟决意出嫁,他也只能顺着她了。
沁媛将头微微一垂,随即又抬了起来,望着杜逸说道:“不管如何,太傅你也不必顾着名声,王家是留不得了。孝德皇太后刚重新得势,他们就抬起头来,不识好歹,留着只会成为大患。趁现在他们势单力薄,还没有勾结太多朝臣,立刻除去,免得将来害我朝凰再损失一批良才。”
“凌国储君呢?”杜逸疑问道。
“至于董日奎就先留着,也不能这么快就让犹记凌国的子民寒心。”沁媛皱眉道,“听说他的一个侍妾怀孕了,没有赐药吗?怎会出此纰漏?”
“董日奎是凌国皇室的最后一人了,无论如何他总是要为凌国延续香脉的。”杜逸说道,“天下奇人异士多不胜数,能解此药的人也不是没有。”
沁媛颇觉无聊:“你们男人,满脑子就是孝经,非要娶个女子延续后代。你们娶妻的目的,除了政治联姻,怕也只有这个了吧。”
杜逸听闻沁媛惊世骇俗地理论,哭笑不得:“皇上可不能以偏概全,将天下男子都给绕进去一统损了。”
沁媛鄙夷地看着杜逸:“太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当初杜家家主让太傅娶妻时,不就为这个目的,还害皇姐伤心了许久。现在,整天劝谏朕大婚,快点生下皇子,也不是为了延续翊氏命脉?”
杜逸哑然,沁媛字字珠玑,一针见血,杜逸什么也反驳不出来了。
“太傅对于朕来说,是一位拥旷世之才的帝师,是一位值得尊重的长辈,是一位福祸相依的患难之交,是一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但惟独,不是一个负责任的情人。”沁媛盯着杜逸的眼睛,缓缓开口说道,“当年太傅你负皇姐在先,欠妻子在后。皇姐对你一片深情,屡屡忧思皆牵挂在太傅身上,太傅却因家族反对,不得不抛弃皇姐,另寻新欢。娇妻入门,太傅对其冷情,一心挂念皇姐,为皇姐赴汤蹈火,竟是让娇妻在家忧心挂虑。”
杜逸不知道说什么,他一生所负的两个女人,一个另嫁他乡,黯然销魂;一个郁郁寡欢,劳累过世,竟都是受他牵连,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沁媛见状,多有同病相怜之感:“思及太傅,朕一定不会重蹈覆辙,让三个人都痛苦。”
杜逸看着自己的学生信誓旦旦地发下这样的誓言,毫无疑问地相信他一定会做到,让所有人都幸福。
因为这天下,没有什么是沁媛做不到的,杜逸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