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步了，贺初一还在跟我说这些，说他所谓的爱。不愿听，一个字也不愿。我绕开他，继续浇花。
这些花，太久没有浇过了，水到之处，听得见花土愉快的接纳声。
贺初一追着我，“这一个多月，我根本无心公司业务，但公司却连着接了几份大订单，他们都说，我成了这个城市的大富翁！只有我知道，自己在一夜之间，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负翁！你的消失，让我负债累累！没有了你，我的那些快乐，全部被典当了！你不回来，我永远不能赎回！……我是有心病，但我的心病，只能等你来医治！我差点儿害死了你，我是个罪人！我这个罪人，天天等你来救赎！符莱，救救我！……”
我不是谁的救世主，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任贺初一说什么，我都一言不发。
再次绕开他，我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院子里，一草一木都在彰显着深秋的没落。我和贺初一，从初春认识到现在，竟然没能走全一个四季！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人的相聚相离，也这么快速吗？
贺初一趋过来，“留下来！就算为了安慰妈妈，好吗？陪她度过最后的这段时间……医生说，她的时间，不会太久了……。”贺初一的声音哽咽了。
“什么？！”我回过头来，看着贺初一。他不会是在危言耸听吧？
贺初一的眼睛里闪出泪光，“真的，我不骗你。妈妈说，咱们这个家不能散。我去四处找你，一是为我自己，二是为妈妈，我不想让妈妈有遗憾……我们还年轻，我做错的事，我还有时间弥补，但妈妈的时间不多了……以后，我们就是想为她做些什么，恐怕也没有机会了……我的错只是我的错，妈妈是没错的……”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我的苦痛已经这么多，还有我经受这样的选择？
“符莱。符莱！”妈妈突然在卧室大声叫我。
“妈！”我把手中的花洒扔掉，冲过去问她怎么了。
“没事儿，我就是想叫叫你，怕你走了。”她像个任性的孩子。
“哦，我没走，”我长吁了一口气，“你吓我一跳。”
“你就在这儿坐着，哪儿也别去，我不定有什么事得央你呢。”妈妈的脸上，现出孩子一样的狡黠。
“好，我就坐这儿。”我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一个月前，这个慈爱的老人还那么神矍铄，怎么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这么迅速地进入了衰老和衰败的时期？也许不久后，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到这里，我把脸别过去，努力地眨着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但泪水，还是控制不住地滑下。
贺初一拿出纸巾帮我擦脸，“看你脸上粘的什么啊，跟个花脸猫似的。”他的声音和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你给妈倒点水去吧，她睡醒一觉了，得喝点儿。我在这儿陪妈说话。”
贺初一的表情，几乎是在感激了。
他在感激什么呢。我不想要他的感激。
和妈妈拉着家常，随手把手机打开。
果然有那个律师的短信，他说他会把所有的法律文书制作保存好，单等贺初一签字就生效了。
这个讲效率的时代，他当然不会考虑这个效率给这个家带来的后果。
爸爸的电话跟着打了进来，他很着急，他已经接连打了几十个了，一直联系不上我。
去到院子里，简短地和爸爸说过，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亲家母是个好人……你就等些时候吧。别在她面前露出什么来。”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谎言是可恶的。我愿意用善意的谎言，去安慰一个濒死的老人。
可是，我濒死的婚姻呢？会因为这个谎言而弄假成真地破镜重圆吗？
挂掉电话，愣愣地站了会儿，直到又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打来。
安昔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