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明看到了它,“看到”一词应该是太过简单化了。因为高明并非只是将其作为光,对他而言,这光的不合理出现代表着不合理事物即将到来的征兆,他将其完全看作是形而上的产物,好似神祗一样。高明一下子就相信了他,并对他充满了崇拜。
前面已经说过,高明对这座无时无刻给他不安全感的城市是充满厌倦的,他在其中陷入了太多的思考。过多的思考没有带给他简洁明了,反而使他更加迷茫不知所措,四目望去通通不合心意,全部不知所谓。而这时光的指向使他不得不迈出步伐,不得不踏上光所指引的旅程,他深信前方有绝对惊心动魄的冒险在等着他,他将在这里实现自己。
高明给张艾琪打去电话。
“喂?”张艾琪的声音传来:“我已经到家了,你在哪呢?”
“我要去旅行一段时间,短时间回不来了。”高明说。
“喂!”张艾琪说:“这种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高明将背包搭上左肩,倚靠在车厢墙壁上,车门还在源源不断吞入更多的旅客。
“哎,亲爱的,临时决定的嘛,一直没有时间,我现在上了火车才来得及告诉你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忙音。
轻轻叹了一口气,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高明心中的石头却放下了。
旅途都是漫长的,所有人都在忙着无事可做与找事做,对于无事可做的人,发呆成了旅途上的主流作业。
高明也在发呆,他双目涣散地凝视着行李架的某个地方,脑袋里则想起张艾琪。这个女人是他情感生活的一部分,不,已经是过去式了,自从离开这鬼地方的念头占据脑袋,张艾琪就已经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其实我并非是薄情寡义之人啊,”高明寻思,“我对自己的女人也倍感珍惜的,以往的、现在的,不论谁我都不曾辜负,自认为作为对方的男朋友也绝对称职,对方也从无怨言来讲。”叹了口气,高明又想:“她现在怕是很生气吧?”
“靠,随她的便吧,”高明有些气急败坏,“离你而去怕不是我的责任,这肯定是必然的,今天的事情即便没有发生,在以后的某一天也会突然而至。”愈是这么想,头脑愈是不受控制起来,大片大片的不满与埋怨涌上脑袋,直逼得高明想破口大骂一番才能解恨。
“谁他妈都不会同给不了自己安全感的人一起睡觉吧?半夜突然警惕性的醒来那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高明觉得,若是张艾琪就站在眼前他就可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一通了,那滋味一定畅快淋漓,抛开庄重,抛开男人的尊严破口大骂一通。高明还没那么干过呢,更别提挨骂的是自己的女朋友,单是想想高明便觉得血往上涌。
“你,哪怕施舍我点感动啊?”
直到高明感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脑袋他才将情绪稳定下来,甩甩头抛开这感觉。
“有东西钻入自己脑袋”这个感觉高明打小就时常能体会到,感觉很自然,就好像胳膊痒的时候顺手挠挠一样,全然没有突兀的感觉。起初小高明以为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每当他问起,大家都会报以莫名其妙的眼光,慢慢的他也就理所当然得接受了下来,毕竟,没有完全相同的人,也许只是自己的脑部神经先天有点小差错呢?
列车仍然在田野里飞驰,四周的景象好像跟刚才没什么变化,树、红砖房子、田地、常见但不知名字的禽类,铁路沿线排列的电线杆永无止境,高压电线被架在离开地面几米高的地方起起伏伏,有时电线杆被支在土坡顶,电线也就随之猛然跃起,好似心率不齐的病患。
高明出神得望向车窗外,他的座位正巧紧靠车窗,厚厚玻璃外的景色不断被疾驰而过的列车甩开,越来越远。天上有大鸟跌跌撞撞的冲入云层,还未见其出来火车便已经远去,鸟儿是生是死谁都无从知晓。
感慨随即而来,人生在世,谁都不曾预见未来,就好像火车上的人们谁都不知道自己所在的车厢会承载哪些人,更不知道谁会坐在自己身旁。
“hi,”一个女孩的声音传入高明耳中,“对不起,这是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