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颖找到敖三:“我想开个餐厅。”那是母亲有一次无意说起的,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还说年纪越大越觉得家乡菜可口,要是身体好一点,想开个餐馆,专做潮汕菜。
那时她与敖三已有几个月未见,他恨不得掐死她:“你怎么不找那个夏叙想办法?”
“我求你。”
最后敖三还是帮了她。也正好潮汕会馆经营不善,物业将这个院子挂牌出租,敖三用短短一周时间,就帮她把餐馆开起来了。
池颖把母亲接进餐馆,池葆葆满腹疑虑:“你哪里
来的钱开这个馆子?”
“我新作了个大展,有很多名家参展,很成功,主办方给了不少分红,又问朋友借了点。”
记得母亲当时的表情,是满足,是自豪。此生受过的苦痛,在看到女儿收获的硕果时,都化作甘甜。但是,她在这里统共也没住上半年,就离世了。
池颖永远忘不了,她美如清莲的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满身浮肿,下肢溃烂流出腥臭的体液,眼睛也已失明。临死前或许是回光返照,她突然从昏睡中清醒,摸了摸自己因化疗而掉光头发的秃顶,望着女儿问:“阿荷姐,我剪了头发他会不会不喜欢?”池颖知道,“阿荷”是荷妈,“他”是安屹东。
可是,至死,安屹东没有来见过她一面,没有过问一句。
第八十九章往事不堪回首(下)
荷妈拎着食盒走进市委家属大院。门岗见是老太太没有多盘问就放行了。
这个大院是零四年建的,院子正面是中规中矩的圆形喷泉,四周种着成排的柏树和低矮的金桂,整个小区看上去中规中矩而且已经有点旧,但周围停着的车子大多是“朗o”开头的号牌,都是市委专用车。荷妈绕过中庭,往最后一排走去。安响南的房子在最里面,一家三口在这里已经住了七八年,荷妈总是得空儿就来。
“来人了!来人了!”安响南的房子在一楼,外面有一个小小的入户花园,养着一只体格颇大的红葵花鹦鹉。
安响南的腿如今已恢复得差不多,正在客厅里看着晚报,听见声响就迎出来:“荷妈,来啦。”
荷妈把食盒递给他:“喏,下午才做的,香着呢。”
“嘿,前两天我还跟我哥说,好久没吃到何姐的花糕,馋虫又犯了。”
“嗨,他现在血脂是蹭蹭往上涨,干馋着也不能吃。哎,甭拿拖鞋了,我就顺道给你拿过来,这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那哪能呢,好歹进来喝口茶。”安响南搀着她。
两人正磨叽着,一辆车子开过来停住,王婉芬牵着欢欢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就说:“哟,荷妈来啦。”
荷妈见欢欢手里拿着书,便问:“怎么周末还上课呢?”
“我去学钢琴了!喏,这时琴谱。”欢欢摊开手里的书堆荷妈说着。
“没礼貌,叫荷奶奶。”王婉芬拍了欢欢的投一下,一边又对荷妈说:“最近闹着要学钢琴,才带他去报了兴趣班。哎,现在他走哪儿我都跟着才放心。谁知道那些疯子哪天又犯病了。”
安响南闻言立刻阴了脸。荷妈听她话里有话,也不好接口,就说:“行啦,我走啦,那糕你们趁新鲜吃,别放久了啊,吃完我再做。”
“那我送您出去。”安响南说着就扶着她一起走去门去。
安响南知道荷妈恐怕有话要说,步子走得极慢,这家属大院虽在市中心,但闹中取静,只听到他的皮鞋和荷妈的千层底踏在地上的声响。院子里前两天有人家才办了喜事,树稍上都挂着小小的红灯笼。荷妈看着这些一下子想起安响南结婚的情景。那时还不兴穿婚纱礼服,他又才从部队回来,就穿着一身军装结婚,胸口别着一朵大红胸花,王婉芬就穿了一身洋红的呢子套裙,牵出来的时候一脸娇羞。王婉芬皮肤白,他在部队上晒得黝黑,站在一起极滑稽,所有人看着都笑他傻人傻福,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