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崔福云下午去市政府办公厅之后，何玉萍亲自驾车，带着公司业务部经理李科和风险管理部经理陈彤，离开了金海市商业银行总行办公楼，开始了他们到基层支行的“调研”工作。
第一站他们去了西诚支行，因为这个星期五贷款审查委员会的会议就要审查以他们支行名义报送的华乐帝文化娱乐公司的贷款项目，这个贷款项目涉及到无形资产抵押，是一个信贷业务的新课题，比较有调查研究的价值。西诚支行的行长赵正宇和分管信贷业务的副行长文清，在支行会议室里热情接待了何玉萍一行。
“赵行长、文行长，这次我到你们支行来，主要是想再听一听关于你们对华乐帝文化娱乐公司贷款有的前期调查情况，因为这个星期五的‘贷审会’就要讨论华乐帝公司的八百万贷款了。你们的贷前调查报告写得很好，我认真的看了，今天是想听一听报告之中没有写到的一些调查过程中的细节，以及你们真实的感受。你们两位都到华乐帝公司现场看过没有？”一顿热情的招呼之后，何玉萍直入主题。
“看过了，文行长亲自带队去过几次，我也去过一次。”赵正宇马上回答说。
“那你们谁谈谈调查过程的细节，华乐帝公司的‘两表’数据怎么样？现在经营的场所和正在准备开工新装修的场所怎么样？”
“具体细节，还是文行长来说说吧？”
文清看赵正宇点他的名，于是胸有成竹的回答说：“我们让华乐帝公司的财务部提供了近一年的水费和电费资料，除了四、五、六这三个月因为‘非典’的原因，‘两表’的数据下除外，平时都是稳定的，特别是七月和八月，增长得比较快，看得出这家公司的经营运转比较好，我们在事先没有通知的情况下，在一天晚上还做了接待客户调查，那一天的黄金时间华乐帝的ktv包房全部满座，后来还有人来都订不到房间了。”
何玉萍面带微笑地倾听着，还频频点头，像是赞许西诚支行的工作。她想起两次去华乐帝唱歌的情形，一次是顾一兵才到金海时的那次同学聚会，一次是后来宋可组织的陪王云英搞活动，华乐帝的生意确实是红火，这个西诚支行的不说，她也看得出来，所以当初她肯与宋可进行一场交易，也是心中有底的事，不是完全不靠谱的事。
“我们也看了华乐帝租下楼上那一层的房屋租赁合同，并且电话与对方进行了核实，也看了楼面现场和设计方案。”文清继续汇报说。
何玉萍又微笑着问道：“你们俩说说心里话，对华乐帝这个项目看不看好吧？直接说，不要有什么顾虑。”
“我认为这个项目，是个实实在在的好项目，还比较看好。”文清看看赵正宇，先表了个态。
“我也比较看好，应该风险不大。”赵正宇说道。
“李经理、陈经理，你们有什么看法嘛？”何玉萍又问了一下她带来调研的随行人员。
陈彤说道：“我来谈谈个人观点吧，既然是来参加调研，也是我们和支行的一次业务交流、思想交流。我认为，现在我们在谈风险可控的时候，许多实际经营者都片面地理解了一些合规要求，也就是说发放贷款时，过于看重抵押物，反而忽视了项目本身的可行性，忽视了第一还款来源和还款能力，其实一旦第一还款能力不行时，抵押物的资产处置还有另一次的风险存在。我认为在这方面，西诚支行没有片面理解，而且还敢于在无形资产抵押上大胆尝试，是值得肯定的。”
“李经理，你呢？”何玉萍看着李科问道。
“我和了经理的感受差不多。一个是西诚支行能准备理解风险可控的思想，能够在具体工作中很好地执行何行长提出的‘看好四表’的思路，当然华乐帝不涉及海关的报关表，但是他们还是有现金流量表、有水表、有电表，能够在调查是真正较准确地掌握一个企业经营动转的实际能力，而不是看一样固定不变的物品。二是西诚支行大胆尝试以无形资产做部分抵押，是一个很有创新能力的突破，当然我们还在探索之中，但是这为解决那些有活力的中小企业贷款难问题提供了一些有效的方法。”
“嗯，你们都谈得很好嘛。”何玉萍开始做小结发言了。“我想从创新抵押方式、解决中小企业贷款难方面，西诚支行给我们提供了典型案例。如果这笔贷款能够顺利发放、收回，我建议西诚支行要好好总结一下经验。”
“感谢领导的支持啊。”赵正宇说道。“都是领导和上级部门指导有方，我们只是执行不走样。”
“贵在执行，赢在执行，执行实现决策的根本，也是验证决策的标准。”何玉萍笑道：“你们执行得好，就是一种难能可贵的能力，更何况还有建设性的创新呢。我平时可能和你们交流不多，话也不多，这是我的缺点，但我自认为是一个做实事的人，以后在业务工作上，还希望你们给我更多的支持啊。”
赵正宇说道：“何行长，你太客气了。”
“就是啊，我们都要向你学习。”
何玉萍真诚而谦虚地说道：“以后大家多交流，相互学习。”
在西诚支行会议室中，上下级之间进行着愉快的交流，何玉萍雷厉风行、开拓创新、敢于担责、平易近人的作风，让赵正宇和文清深受感动。
（二）
这个星期的后面几天，何玉萍又带领她分管的几个部门的经理，有计划地走访了六家支行，开展信贷业务的调研，跟支行的一把手们进行了亲切的交流，也承诺在制度范围内给支行提供更高效、更方便的服务。
这一切，崔福云都瞧在眼里。其实，星期二那天下午从市政府谈话回来，他思前想后，就琢磨出这里面的几条“道道”：第一，何玉萍是自己一手培养的人，但她现在已经羽翼丰满，而且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过去的相像，应该可以单飞了；第二，自己能否调到市人大，与何玉萍能不能接位“正相关”；第三，让位给何玉萍自己在金海市商业银行应该是后顾无忧的，而如果是陈明松接位，就是到人大工作也不安心，说句庸俗的话，那就是以后回金海商行可能连请他吃饭的可能都会少。
老到的崔福云深知，君子顺天势而为，既然何玉萍已经得势，自己就顺水推舟吧，而且推了她，于人于己都是好事，跟何三平那老头子都好说话了。所以，他在一些场合顺便对何玉萍的“调研”活动表示了肯定的态度，何玉萍也在一些场合表示了对崔行长过去成绩的肯定。
崔福云没有下去“调研”，他也不想再添热闹，只稳坐总行办公室里，在接待一些下属时，顺便地吹吹“温暖的风”。对于他信得过的，这风力就强一些，对于他不了解的，这风就细微一些。
这一切，向志雄、陈明松、叶小鸥、王海文也是个个都瞧在眼里，何玉萍在金海晚报高调的发表理论文章之后，又进行频频调研活动，不可能不引起其他班子成员的关注，崔福云稳坐“中军账”，“鹅毛扇”里摇出的风，也不可能不吹到其他班子成员那里，这二位一上一下的活动，已经形成山雨欲来之势。
向志雄基本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他不在意谁上谁不上，只要他的监事长位子相对稳定，不跟他过不去就好。再说他年纪也大了，而且顶多再搞四年，不想操太多心了。
王海文自己原来也没有想争一把手的念头，虽然他不算很喜欢何玉萍，但他也并不真正喜欢陈明松，他一直把自己定位于“独立自主”的人。不过，王海文还是比较信任崔福云，多少也有一点知遇之恩的感情。
叶小鸥对何玉萍最近的表现非常反感，她可不喜欢这位本来是她下级的女人，成为她的直接上司。在叶小鸥看来，凭能力、凭资历，自己都比何玉萍要更强，何玉萍不就是年轻一点、漂亮一点么？她是分管人事教育工作的，知道像何玉萍这样的副职任正副，可能少不了民主推荐这一关，到时候她是绝对不会投票给何玉萍的。
陈明松的心情更复杂。他从不怀疑何玉萍的能力，但是他也从不相信何玉萍的性格，他认为何玉萍跟着崔福云，好的没学好，坏的学到了。他想，好人不知道坏人有多坏，坏人也不知道好人的多好，这一次他的确是“轻敌”了。本来他相信自己的资历、能力、社会关系都不差，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抱着“不争而无人能与之相争”心态来行事，结果没想到何玉萍运气这么好、动手这么早，把明年四月换届的事提早了半年左右。现在，他对其中的内情不是特别清楚，但有几点可以肯定：何玉萍肯定是得到了市委、市政府某些领导的重视，她肯定已经得到了崔福云的大力支持，崔福云这样做肯定也是得到了某种有利于自己的承诺。不行，不行，金海市商业银行交给胆大有余、稳健不足的何玉萍手里，肯定是有后患的，于公于私，自己不能坐等了。
这一切，金海市商业银行总行机关里各部门的经理们也都瞧在眼里了，下面一些支行的行长们也瞧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