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黄羊赶着大车向城门口走去。正巧城门刚开,马车顺顺利利地向城外驶去。
归化通司商会宽大的会客厅里,通司商会各大商号的掌柜子们都来了,有古海、万裕长的文全葆、天义德的李泰掌柜等归化城商界知名的人士。通司商会的古会长向大家招招手,原本嗡嗡的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古大掌柜正色道:“今天是咱们归化商界通司商会四年一届换届的日子,按照历年来的惯例,大家先琢磨琢磨下届的人选,一会儿每个人提一下名,然后大家再讨论决定。”
在座的人互相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但无人提名。
古大掌柜说:“我知道大家的时间金贵,为了不耽搁诸位的时间我先提两位人选,大家不妨参考一下。一位是上届的正会长古海,也就是老朽,另一位是万裕长的文全葆。大家先议一议。”
这时,李泰掌柜站起来明知故问说:“古大掌柜,不知通司商会会长的条件有哪些?”
古大掌柜笑笑:“李泰掌柜,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再说一遍。作为通司商会的会长,第一要为人正派,品行端正;第二能力要强,在商界有一定声望。”
李泰掌柜打断古海的话说:“古大掌柜,不知嫖娼包妓算不算品行端正。”
古大掌柜略略一怔,意识到李泰掌柜的话可能有所指,于是说:“李泰掌柜,说话要有证据,不知李泰掌柜所说嫖娼包妓者指的是谁?”
李泰掌柜:“我说的就是文全葆。诸位,据我所知,文大掌柜在美人桥包妓已经多时了,要是这样的人也能当会长的话,通司商会成什么了!”
在场的人立刻轰地一下。
文全葆立刻站起来:“你血口喷人!”
李泰掌柜不温不火地:“文全葆,你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淫乱下流,你字号里的伙计赌博你能把他开销了,可你作为大掌柜嫖妓,我看你还有啥可说的?”
文全葆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说:“好,就算为了一个副会长的位子,你也用不着这么算计我,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证据何在?拿不出来证据我就告你个诬陷罪。”
李泰掌柜说:“文大掌柜,不要着急,我马上拿证据给你看。”
李泰掌柜朝站在大门边的一个伙计摆摆手,那伙计点点头出去了。
众人都面面相觑,好端端一个会被闹出这等事来,实在是没有想到的。人们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古海大掌柜,只见那古大掌柜端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品着茶,人们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李泰掌柜说:“诸位,我让大家见一个人,等她来了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约摸有一盏茶的功夫,李泰掌柜派去的那个伙计回来了,他刚推开门。屋子里所有人的人目光便都集中了过去。只有文全葆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只见那个伙计急匆匆地进来在的身边,胸有成竹地问:“人呢,带来了吗?”
那伙计嗫嚅说:“大掌柜,人……不见了。”
李泰掌柜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伙计说:“人就是不见了吗。”
文全葆冷笑道:“李大掌柜,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啊!就算对我个人有成见,也不该把大家的会给搅了啊!”
这时,古掌柜咳嗽了一声:“肃静!下面接着开会!”
此刻,李泰掌柜坐在那里满脸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去。
大街上,一辆重载的三套马车缓缓地驶过来。马车上装着两扇榨油用的巨大的石磨。石磨压得马车嘎吱嘎吱地响。
“吁!”马车停在了三义泰的门前,赶车人正是云黄羊。
太春招呼了几个汉子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卸车。他们先将一块大木板支在车上,然后拿绳子把石盘拽住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黄羊拢着辕马的套绳,太春在前面指挥着:“慢一点!……哎,对对,拉住大绳!”
石磨盘顺着木板缓缓地滑了下来。
这时,一双大手伸过来帮着太春拉住大绳,太春扭脸一看,见是张友和,于是叫道:“哦,友和哥哥来了。”
石磨盘顺利卸下了。黄羊在地上铺了几根圆木磙子。
太春擦着汗说:“黄羊,歇歇再干。让大家喘口气。”
黄羊:“没事,你们歇着。我不累。”
太春问张友和说:“哥哥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张友和笑着说:“今儿个我请你俩喝酒。”
黄羊一直没停手,他问道:“啥事情值得你这么高兴?”
张友和道:“是好事。”
太春:“我猜……敢是友和哥哥被提拔了?”
张友和:“你咋知道?”
太春笑道:“我猜的。”
张友和把太春拽过一旁,低声说:“你猜对了,兄弟,我到底是掐住了文全葆的脖子,哥哥我当上了万裕长钱庄的坐庄掌柜了!”
黄羊凑过来听了一耳朵:“有这等好事是该庆贺庆贺了。”
张友和:“说起来,这里还有你俩的一份功劳呢。”
太春不以为然地:“文全葆提拔你和我俩有啥关系?”
张友和:“兄弟,这关系大了去了!还记得不?前些日子,我叫你俩到美人桥去打听果果的事?”
黄羊:“还说呢,去了一趟美人桥惹了满身骚。那个桃子这回算是把太春哥给缠住了,一天来好几趟找太春哥的麻烦。”
张友和:“别说那么多废话,赶快把这摊子收拾收拾,擦把脸跟我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喝几杯。”
晚间的大观园,客人并不太多。太春、张友和、黄羊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喝酒,桌上是凉拌豆芽、猪头肉、花生米等几样简单的菜肴。
黄羊一边给大家倒酒一边问道:“友和哥,你刚才说什么事还有我俩的功劳,咋回事?”
张友和拣了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嚼着,笑望着黄羊和太春并不说话,故意卖着关子。
太春:“我俩有什么功劳?”
这时张友和神秘地:“忘了?我要你们替我到美人桥打听果果的事?”
黄羊:“打听果果是我们为哥哥你做事,啥功劳不功劳的,再说了,那事跟你被提拔有啥关系?”
张友和向四周看看,压低声音说:“归化通司商会会长换届,文全葆要把天义德的李泰弄下去,他自己想坐归化通司商会副会长的交椅。”
黄羊:“我越发得不明白了,这和你当万裕长钱庄掌柜有啥关系?”
太春拽了一把黄羊:“别打岔,你听友和哥哥说。”
“这事盘根错节复杂着哩。”张友和喝了一口酒:“文全葆要想当副会长,李泰掌柜也想当,所以,好戏开台了。”
太春感兴趣地:“哥,你接着说。”
张友和:“李泰掌柜于是开始动文全葆的心思。不知怎么他打听到文全葆在美人桥包着一个妓女,可就是不知道那妓女是谁。这个李泰掌柜也是个老滑头,他下帖子请我在麦香村吃饭,让我帮他打听文全葆在美人桥包妓的事。”
太春:“哦,原来是这样。你让我俩一会儿去美人桥打听消息,一会儿又做蒙面大盗劫持果果,糊里糊涂的我们啥都不明白。”
张友和得意地:“啥事情别管它有多复杂,就看你怎么运筹帷幄,在这件事上,我是既帮了李泰掌柜,又救了文全葆,自己还白拣了个钱庄的掌柜子,一举三得,你们说,我张友和还行吧?”
听到这里黄羊和太春都觉得很败味儿了,他俩竟然糊里糊涂地给张友和当枪使了,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黄羊揶揄道:“噢,原来是这样,你这个坐庄掌柜就是这么得到的呀。”
张友和:“黄羊,你别不服气,哥哥到底在买卖道儿上多混了几年,知道里头的水深水浅;只要咱弟兄三个以后拧成一股绳,迟早有一天,归化城里咱们跺跺脚,北门的城楼子就得晃三晃!”
黄羊站起来:“你这是哄着王八下枯井呢!”
太春:“这事……我听着也不大地道。”
黄羊抓起帽子扣在头上,冷冷地对张友和说:“往后你有啥事别找我云黄羊!”
说罢,黄羊就朝外走。
张友和愣在那里,他没想道云黄羊给了他个下不了台。
太春在后面喊道:“黄羊!黄羊!”
黄羊头也不回地走了,太春忙追了出去,只把张友和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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