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格德尔王爷提着鸟笼子在归化城的大街上溜达着,忽然一个孩子猛地冲过来差点把他的鸟笼子给打翻了。沙格德尔王爷正要发火,突然发现这孩子好面熟,仔细一看笑了,说:“这不是许太春的儿子绥生吗!”绥生身上穿得整整齐齐的,他应道:“我是叫绥生。您是――沙格德尔王爷!”
沙格德尔王爷笑呵呵地打量着眼前这孩子,那眉眼,那脸盘儿,活脱一个小太春。看着绥生,沙格德尔王爷就想起了许太春,多好的一个人啊,仁义,聪明,能干……刚从山西出来那阵儿要不是遇上自己差点让野狗给糟蹋了;日子刚好过了,他就出事了。沙格德尔王爷从身上摸出一些碎银子来对绥生说:“孩子,拿着,买糖吃。”
绥生躲闪着:“我不要,不要。”
沙格德尔王爷硬是把碎银子搁进绥生的手里,问道:“孩子,你娘好吗?”
绥生:“好。”
沙格德尔王爷又问:“张友和对你好吗?”
绥生:“好。”
沙格德尔王爷:“他打过你吗?”
绥生:“没有,有一次娘要打我,大爹把她拉开了。”
沙格德尔王爷拽着绥生身上的衣裳问道:“这衣服是谁给你做的?”
绥生说:“这是娜姑姑给我买的。”
沙格德尔王爷不解地:“哪个娜姑姑?”
绥生:“就是将军府的大格格。娜姑姑说了她要认我做她的干儿子呢。”
王爷感慨着走了。
娜烨这几天在忙着收拾东西,衣裳、细软、字画、古董,越收拾越乱,越收拾东西越多,她可从来没干过这种活儿!虽说她不过是支支嘴儿,活儿自然有下人们干着,可她还是累得要命。谁叫自己命苦来着?连个哥哥兄弟都没有,但凡有个亲哥哥亲弟弟,还用得着自己这么里里外外地张罗?感叹着,不禁又想到了许太春,想起走驼道那一段虽然苦但很甜的日子。
长长的驼道,寂寞而又荒凉,俩人骑着马并排走在驼队的后面,太春就给她讲山西老家的事,讲他小时候偷邻居的枣让发现了,从树上掉下来,裤子扯破了,露着半个屁股还让人家罚他去拔草;还讲他小时候给爹去打酒回来,正好看到一个变戏法的,于是挤进人群蹲在圈子的里看热闹,酒壶就搁在眼前的地上,谁知看到精彩处后面的人一拥把他挤倒了,他又碰翻了酒壶,里面的酒洒了大半。由于怕回去后挨骂就到井上灌了半壶凉水,闻了闻酒味依旧很冲,于是高高兴兴回家去了。结果挨了一顿打,因为若不灌水还能喝半壶酒,灌了水后一口都不能喝了。娜烨当时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长长的驼道上,尽管风吹日晒很是辛苦,但娜烨过得非常愉快,她真希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走三年五年,走一辈子,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地老天荒……可太春却笑着对她说,别瞎想了,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做人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娜烨于是就更加高看太春,好男人大约就是这样的。谁知眼看着就要回家了,突然飞来一场横祸,玉莲母子失去了亲人,自己也失去了一个知己,这难道就是命吗?
娜烨一边指使着下人收拾东西,一边胡思乱想着,跟父亲这一走,山高水长,再回来怕是不容易了。在这里还能经常到太春的坟上去看看,今后怕是只有他送的这玉石貔貅是个念想了。
玉莲的肚子明显地大了,她坐在炕上在缝着小衣裳,小裤子小袄,小帽子小鞋,她和张友和的孩子快出生了,她得赶紧把孩子的东西准备好。玉莲做着针线活儿,不时地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自从有了这个孩子,玉莲那颗忧伤的心渐渐安宁了下来,走的已经走了,这日子还得过不是?
这天锁娃又来看望玉莲,他是从山西劳驾返回来的。
玉莲迫不及待地问:“我婆婆身子骨可硬朗?”
“硬朗着哩。哦,玉莲姐,你看,这是老太太给你捎的东西。”说着从褡裢里掏出个蓝花布包袱。
说着打开包袱皮,里面齐齐整整的全是婆婆给太春做的鞋。玉莲的眼眶里顿时有了泪:“老人可怜了。……”
锁娃叹了口气:“老太太说,你们已经十四年了没回去,托我给你捎个话,让你们今年说啥也回去一趟。老太太说她想儿子,想孙子,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见一回就少一回了。”
玉莲听锁娃这样说,禁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锁娃安慰道:“玉莲姐,你别伤心了,好在老太太不知道太春哥的事,还一天天地盼着你们回去,唉,有念想日子就有盼头,懵懂地活着也好。”
见锁娃这么说,玉莲哭得更伤心了。正这时,外面传来张友和的声音:“玉莲,家里来客人了?”
玉莲见是张友和回来了,赶忙把那个蓝花包袱塞在被垛里,撩起衣襟擦了擦眼睛。
张友和进来,玉莲做出一个笑容说:“这是锁娃,刚从山西老家返回来。”
张友和打量着锁娃:“哦,见过,见过。”
锁娃说:“路过,进来看看玉莲姐。玉莲姐,你们忙着,我走了。”
玉莲:“锁娃,我这就做饭,好歹你吃顿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