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义,你怎么看呢?”匡胤问道。
赵普不动声色的望着光义。
光义缓缓的说:“皇上,臣弟也认为苏大人的做法欠妥,但是臣弟认为那些人也太目无朝廷了,也应该警告他们一下。要不以后他们也太不把朝廷不当回事了。”
匡胤站起身来,冷冷的说:“哼,边陲不宁,胡人窥测,百官惶惶,可是朕告诉你们,朕不会因为这些而对他们贪赃枉法,监守自盗的行为放任不管,这也不能成他们贪赃的理由。朕对他们决不会手软的。当然了苏晓这次也太过分了,对于情节严重的当严惩,至于那些轻微过错的警告一番官复原职。”
众臣子全都静静的听着,只听的匡胤又道:“特别是你们,朝廷的三公九卿们,如今天下未平,百姓未安,还不是你们享福享乐的时候,你们任天下之职自然要系天下之事,多想想天下之得失,生民之利害,社稷之大计。”
一日傍晚,匡胤和昭辅悄悄从后花园潜入赵普的府邸,站在一角落望着层层大殿,琼楼玉宇,雕梁画栋遍布整个院落,置身其中真如一人间仙境,匡胤连连摇头不语,好久才深吸一口气感叹道:“昭辅啊,朕有两年没有来丞相家里了吗,赵普的前堂是那么的简陋,你看看他的后院建的是那么的富丽堂皇啊,他的宰相府不必朕的皇宫差啊,气派啊,朕的皇宫好几年都没有大修了,他的宰相府可是三年大变样啊。”
楚昭辅默默的听着低头不语。
匡胤望着这些大殿连连摇头,自语道:“赵普啊,其实朕早就知道了,一年前你用你家的菜园子来换朕的御膳房,朕知道你要扩府建宅,但是朕没有想到你居然建的如此豪华,让朕都瞠目结舌,没有陕甘的大木你是建不成这豪宅大院的。朕知道你贪财好利,但是你我同处了十几年,朕也欣赏你的大智大勇啊。为了大宋朕这次就原谅你了,但愿你不要变本加厉越走越远,一意孤行了。否则别怪朕狠心不顾我们君臣之情了。”匡胤望着西边的晚霞,脸色凝重。
赵普几次请求匡胤下诏召回苏晓,匡胤就是不允,不料苏晓刑罚残酷,许多人不堪屈辱,已有八人写下血书上吊身亡,苏晓竟然毫不怜惜将其扔到野山不准埋葬。很快又陆续逮捕了许多参与贩运的商人,勒令他们交出所得赃款,加上勒令官吏的赃款,共得四百余万两,全都悉入国库。
匡胤也着实没有料到苏晓会如此变本加厉,恐其生变一天之内下三道圣旨急召苏晓回京,恐怕陕甘两地发生兵民之变急忙调遣石守信、张令铎二人前往两地安抚军民。
过了一段时间待陕甘两地平静之后匡胤又将两地的官吏悉数换了个完毕,赵普举荐的官吏匡胤一个也没有准奏。赵普内心大恐,知道匡胤这是给自己的一个警戒,便收敛了许多。
一日晌午赵普前来拜谒匡胤,匡胤望着赵普,“丞相啊,窦爱卿临终前向朕推荐了冯赞,朕刚刚看过礼部的奏报,此人也是靠荫补得官,但是朕通过他的行为了解到此人的确是难得的一个人才。朕倒觉得他有七分像你,经历也和你差不多,当过兵部侍郎,枢密直学士,现在随军讨伐蜀国留任梓州知府,如今已经年过半百,阅历丰富,善决大事,真乃是一奇才吏才啊,朕决定将其掉入京师重用来展示他的才华抱负。”
赵普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奏道:“皇上,如今蜀国刚刚平定,正需要冯大人这样的人来治理,再说了,口说无凭,朝廷不如派人前往蜀国考察一番,再行任用也不迟。”
“是啊,朕也要众人心服口服才行啊。”匡胤点点头,接着又道:“丞相啊,如今老宰相范爱卿也病了,你我君臣二人就前去探望一下他吧。”
赵普不知匡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明所以,只好唯唯诺诺的答应了随匡胤前往。
二人来到范质的府邸走了进去,只看到了两座简单的正堂,几间简陋的厢房立在两旁,砖瓦斑斑,庭院进深不过十余丈,实在是简陋朴素。走了进去也没有几个侍从,匡胤示意几个人不要声张,粗瓷杯盘,只有几张桌椅放在屋内,并没有精华的装饰品。趋入内寝范质正躺在床上聚精会神的翻阅书籍。好久匡胤会心一笑干咳了一声,范质这才抬头看到匡胤,不禁神色惶遽,正要起身行礼。
“范爱卿啊,不必行礼了,快快躺下,朕今日来就是来探望一下老爱卿。”匡胤急忙走了过去按住了范质。
“皇上啊,老臣失礼了,还望皇上见谅。”范质激动的说。
“《庄子》?爱卿啊,你怎么会研习庄子呢?”匡胤看到范质床上的书籍不解的问道。
范质缓缓的开口道:“呵呵,皇上啊,臣少年专注孔孟之道,那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今臣已经年老体衰不堪重用,闲置在家,只有读读老庄的书了,臣发现庄子的书文辞优雅,令人平心静气,心旷神怡,心胸也开阔了许多。臣就当图个逍遥,乐个自在吧。”
匡胤听后不禁欣慰的笑了起来,“是啊,朕也不反对研习老子和庄子,那里也并不全是消极无为的东西。”匡胤说着转眼看了看,摇摇头,“但是爱卿啊,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朕看这堂堂的宰相府未免太寒酸了吧。”匡胤皱紧了眉头。
范质怔怔的望着匡胤少许,淡淡的笑了起来,恭敬的应答道:“陛下,臣受浩荡皇恩,陛下给臣那么的俸禄,臣就是重新修筑几座豪宅也不在话下。但是,皇上,在这个纷纭割据的年代,皇上为了平天下使其四海归一,可谓是昼不安坐,夜不安习,臣现在已经无力为皇上奔走呼号了,只能节俭自律,就是装模作样也要为大宋的大小官吏作个表率吧。剩下的银两臣已经捐献给户部了,充当军饷,尽臣的一点心意吧。”
匡胤听后神色动容,在屋内转悠了几圈,望着赵普由衷的感叹道:“范爱卿这府邸啊,简陋不堪,不奢侈浪费,又不事生产,乃真宰相也。”
赵普羞愧的低下了头。
“皇上过奖了,臣自愧不如。”范质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的说:“皇上.......臣有一事相求,不知道.......皇上可否答应?”
“哦,有什么事爱卿不妨说给朕听听,朕一定尽力帮助你。”
“就是......皇上.......”范质欲言又止。
“爱卿啊,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妨给朕说出来。朕不会怪罪你的。”
范质抿了抿嘴唇,定了定神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长吁短叹道:“皇上啊,臣自知时日不多了,所以待臣死后,臣请求皇上不要给臣谥号,也不要给臣立碑刻字,歌功颂德,臣.......实在......是没有为大宋做过任何有益的事,也没有立过大功,臣是受之有愧,内心不安啊。”
匡胤听后脸色肃然庄严的望着范质,范质则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皇上,臣......”范质感觉好生窒闷,刚刚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时语塞。
“爱卿安心养病便是,好好的给朕活着。他日真到了九泉之下把这朗朗乾坤告诉先帝。朕等一段时间再去奏报先帝,和你们一起畅饮和回忆我们在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时光。”匡胤轻松的笑着说。
匡胤走出范质的府邸,望着远处的层层楼宇,忧伤的说:“他的话朕明白,朕心里清楚,范爱卿是心中有愧啊,他总感觉自己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大周朝。
但是毕竟.......”
匡胤又望着西边柔和的晚霞,袅袅炊烟升起,凝神思索着突然冒出一句,“宰相当用读书人啊!”
赵普惶惶不安的望着匡胤,汗水直流,心虚不已。
赵普回到家中闷闷不乐,脸色十分难堪,晚宴过后便上床休息,桂花连忙帮起揉背捶腰放松身心。好久赵普开口道:“桂花啊,今天皇上带我去了范质的府邸,虽然话不多,但是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是在提醒我啊,皇上也是用心良苦啊。”
桂花望着赵普道:“老爷啊,范大人勤俭节约,全京师的人都知道,臣妾住在这么豪华的府邸总是不踏实,提心吊胆的。老爷花大力气建了这么大这么壮观的府邸皇上不会不知道。皇上那么圣明,是蒙蔽不了皇上的眼睛的。”
“桂花啊,你知道我老了为什么腰建这座豪宅吗,你说人生在世,图的是什么?老爷我出生入死跟随皇上打下这江山,这江山将来是皇上的后世子孙的,老爷我死了什么也得不到。人老了,突然也想开了,人活在世上,无非是美饮食,华衣服,好声色而已,老爷我已经年过半百,为赵家也是用尽了毕生的心血,也算是鞠躬尽瘁了,总不能让我做牛做马奔劳一生而不能好好享受一下吧。”
“可是,老爷,妾身听说老爷现在还在私自贩运木材,经营商业,与民夺利,要是被皇上抓住了把柄,妾身担心......”
“你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要说了,你持内守家,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了,老爷我做事自有分寸。这个家有我在就跨不了。“赵普不耐烦的打断桂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