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说了几句话，尹由之却觉得疲惫不堪。她慢慢的偎进身边的一张玫瑰椅中，苦笑着说道：“我何曾不想把这里的作物拿出去交给那些农户，让他们多打些粮食多些收益。可是良田虽多，却都集中在豪门大户的手中！如果这些人是我能指使的也有说法，可偏偏他们只以文亲王马首是瞻。那些良种现在流出去，也不过是在我，在朝堂的脖子上多勒一道绳子。到底没什么好处！”
秦宸对历史了解不多，对那些豪门大族的印象也大多是从网络小说里得来的。想想他们也不容易，不是在谋反的路上就是在制造谋反的路上挣扎。说起这个，最成功的豪门大族就是李唐。想来李世民、武则天这对夫妻公媳大肆的削弱门阀的势力，也不过是为了防止别的家族照搬自家的先进经验。
秦宸虽然不了解历史，却会琢磨顾客的心思。他舔舐着自己的牙齿，半天才说道：“均田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弄不好就要死人的！”
尹由之无所谓的笑着，懒懒的说道：“我不在意谁死谁活，只要能够成功，就算是我死也没关系！”
明明是个白皙纤细的女人，可说起这种话来就像拍大瓣蒜一样的轻松。秦宸盯着她额头、眼晕处微蓝的血管，没奈何的问道：“好吧，除了你自己，你还想牺牲谁。一气拉个单子，到时候大家也有数些！”
尹由之瞄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元十二，双掌合十，轻轻的拍了三下。一个穿蓝色圆领纱袍，戴着儒巾的年轻男子恭谨的低头走了进来。他先躬身做了个长揖，才直起身羞怯的站在那里。
秦宸看着腼腆的烟熏差点没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严三哥你不是回了南边了么？我刚送走你。。。”
本应该在马车上的严徇为难的看了尹由之一眼，又对秦宸露出抱歉的笑容。
尹由之像是没看到严徇的捣鬼一样，淡淡的说道：“黄瀚虽然迂了些，不过护送那对母子去洪州却是绰绰有余。我有事要徇之做，就让他留了下来。”
秦宸瞄了一眼愈发羞怯的严徇，闷声说道：“那你要严三哥做什么？替你拉单子，逮人吗？”
尹由之越发的慵懒，微眯着眼睛，笑吟吟的回答：“不，拉单子要大家商量着来，逮人要靠衙役军士。徇之只负责找逮人的借口！”
不知道严徇会不会拿莫须有作为理由。秦宸的瞳孔收缩了几下，眉宇间一下子温顺起来。他没有再别扭下去，好脾气的问道：“那你准备牺牲谁呢？”
尹由之笑的愈发甜美，天真的说道：“太麻烦了，说我不想牺牲谁还简单些。”
秦宸皱皱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似的反问了一句：“不想牺牲？”
尹由之微笑，故作俏皮的说道：“连自己都可以送上祭坛，还有谁是不可以的呢？！只有不想，没有不可以！”
元十二终于认受不了屋子里诡异的气氛，蹭地站了起来，粗声说道：“够了！我头痛，我想出去透透气！”
秦宸有些担心，生怕尹由之被白目的元十二激怒。可她只是笑，淡淡的劝道：“十二，不要天真好不好？血缘注定了你的命运！想想昨天我发落的润颜，那是你的大伴，陪了你五年。可五年的时光抵不上六叔爷的一句话！他只是轻巧的吩咐一句，你就有性命之忧。就算你躲到天边，你以为他就肯放过你么？”
元十二委屈的看了尹由之一眼，瓮声道：“我没想过让他放过谁！只是。。。只是你舍不得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个人！我不想知道的太多。我不想在那些将死的人面前流露出怜悯的神色，我不想跟他们解释什么！”
尹由之站起身，微笑着托着元十二的下巴，怜惜的说道：“十二弟你在怕什么么？我向你保证那些将死的人都是恨不得你马上死去的人！”
元十二愈发的沮丧，他哭丧着脸看着尹由之说道：“七姐。求求你了，让我做一个浑浑噩噩，无忧无虑的富贵皇子不好么？我表哥一定会帮你的，你何必把我拖进来。”
尹由之微笑，揉着元十二的头顶，温柔的说道：“不行的，十二弟。你知道，有一个位置我永远也没办法坐上去。那个位置很重要，必须是我信任的人在上面我才放心。你说我怎么能让你什么也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