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船工在岸上拉纤,可逆水行舟,到底还是耽搁了些时间。
船在池州一靠岸,有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面容黑瘦的长髯大叔就要往船上跳。秦敏带的一个管家叫封四的见了,以为他是个船工便横了过去,呵斥道:“那里来的没眼色东西,没看见大人们正要下船么?混挤什么,冲撞了大人你担待的起?!”
那长髯大叔捋着胡子上下打量了封四一番,带着几分严肃问道:“你是哪个?秦大人公干一向都带着赵家兄弟,他们人呢?”
离得近了,封四才发觉这老头蓑衣底下的衣物不俗,虽说是一样的捋胡子,可这老头捋的胡子硬是比船老大捋的胡子威严了几分。封四估摸了一下,觉得可能是池州的父母官上杆子讨好来了,也没多在意,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秦家的管事海了去了,我们老爷爱用那个就用那个,那用外人多事!你是池州那级的官员,把名刺拿过来让咱看看!”
秦宸早就站在甲板上了,他倒觉得那老头不卑不亢的像是有来历的,不该轻易得罪。只是封四几个仗着是丁氏的陪房,对方信和赵聪这些管事都不很服帖,就算是秦宸出面说话他也是阳奉阴违惯了的。秦宸自然愿意看他吃瘪,这会他也不急着下船,只是堵着舱门口笑嘻嘻的站着。
秦敏整理好衣饰,正要出舱,见秦宸斜着膀子靠在门上自然是不喜欢,呵斥道:“胡闹!连个站相也没有,成何体统?!”
秦宸只好乖乖的起开,眼睁睁的看着秦敏朝着那个老船工快步奔了过去。
一句“黄大人,有劳了!”差点把封四闪到河里。
秦敏黄町两个连看也不看封四一眼,厮见过后只管说些寒温。秦宸,黄瀚两个自然要在一边侍立,扮演孝顺儿子的角色。
黄町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了秦宸的身上,果不其然的夸起秦敏教子有方来。秦敏却不想和他这么敷衍下去,摆着手,客气了两句,就一脸严肃的问起了池州的情形。
池州的情形并没有黄瀚说的那么糟糕,可危险却是一定的。黄町虽说是抽掉了不少人手,可是搁在二三百里的堤岸上也显不出什么来。
正值汛期,这些日子的雨就没有停过。听驿马传来的消息,上游甚至下了好几场暴雨。池州这里也出现了几次险情,要不是境内河道众多,起了分流的作用,恐怕溃堤也是难免。
提起这些日子的事情,黄町就窝了一肚子的火。他也派兵丁各家各户的去抓过人手,可是那些大族却只顾着自己的安危,纷纷的打点行装,争先恐后的把家眷和细软往附近的山庄里运。
说起来那些人也算是有远虑的,生怕水灾过后生起民变。真要是有什么事,可不都得指望那些家丁护院。虽说节帅大人就在堤上,可是仗着养士的国策,他们竟然是一个人也不肯出。
黄町苦笑着对秦敏道:“我已经上书弹劾那些池州籍的官员。如果有个万一。。。就算是死,我要要那些罔顾人命的蠹虫付出代价。”他说着恳切的看着秦敏,很善解人意的说道:“秦大人此来是为了视察河务,实在没有道理把自己陷在这摊浑水里。我看大人暂且到馆驿休息一时,明日过江视察安庆府的河务如何?”
虽说黄町的言辞恳切,可是秦宸相信只要这伙人前脚一拔腿,黄町后脚就得在弹劾的名单上多加几个名字。
既然来了秦敏就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淡淡的笑了一下,推心置腹的说道:“大人此言差矣。下官王命在身,又岂能临阵退缩?既然大人觉得池州事急,下官自然为大人驱驰。。。若是有个万一,还请大人荫庇一二。”
黄町听秦敏有投靠依附的意思,自然开心。笑着摆手道:“秦兄客套了!你我少年相交,自当相互扶持,共为国之干城。”
黄町得了句实诚话,便不再废话。嘱咐了黄瀚安置众人,又和秦敏客套了两句,便领着人匆匆的去了一处报险的堤坝。
池州的馆驿很漂亮,是老旧却很结实的木结构屋宇,各院在靠近窗户的空地上种植着大丛的玉簪花。宽大碧绿的叶脉经过雨水的浇洗越发的苍翠,虽说白天花朵还未盛开,不过一进院子就有芳香沁鼻而来。
因为黄町在府衙驻跸,馆驿里最好的院子就给秦敏腾了出来。托老爹的福,秦宸不仅得到一套很舒服的房间。而且一入住就有杂役送过来澡盆和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