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使的弹劾折子都搁皇帝的案头了，秦宸可没糊涂到以为能瞒过秦敏的地步。躲闪了一阵，还是试探着问道：“老爷，那个。。。陛下有没有说十二皇子和弹劾的事情？”
秦敏到并不在意那些只是轻哼了一声，带着些不满说道：“一句教子不严我还担待的起！只是你平日里小心些，圣心难测，再多的宠爱也抵不过势力权衡。十二皇子要是没那个心思，你就不要多事。就算他有那个心思，现在也不到时候。。。你远着那些皇子公主们！”
秦宸一直都在心虚，虽说周氏和柳月香母子的继续存在让他有些不爽，只是那并不能成为他给自己脱罪的借口。秦敏斥责，秦宸只能赔笑，他也想躲远些，奈何身上的膏药撕不下来。
秦敏像是知道他的心事，抿了口茶，慢慢说道：“我们是外戚，虽说在世人眼里军器监没什么要紧。。。恐怕陛下不会这么想，要不他也不会另设二十四衙门。现在他手里没人，不然怎么也不会让我来管的。你跟着我出人，也能离那些事情远些。再过些日子，黄、严二人总要有一个进京主持中枢的，等他们回了京，说不得我就得外放。”
秦宸明白自家老头让自己跟着他去办差也不过是为了把自己拘住，省的惹事。跟着抡抡大捶可以，想参与政事那是绝对免谈。看老头的样子是谨慎惯了的，估计没事只会看着别人跳坑，自己是绝对不会多事的。
秦宸虽说跟秦敏亲近了许多，可也不想为一句不假思索的话招来责骂。去衙门里做衙内倒是不错，可就怕遇见比自己还的衙内，要是遇见政敌家的衙内那就更得不偿失了。秦宸想着小心的问秦敏道：“军器监到底是衙门，我们几个无职无司的在里面出人，会不会给父亲招来事端？”
看着一脸谨慎畏惧的秦宸，秦敏却没有想到他只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细，反倒认真的思忖起来。
成平帝定国已经二十二年，不过朝堂之中文武，南北之分依然严重。
武将大多都是成平帝的旧属，和秦家没有太多的来往，却也不会为难谁。到是成平帝出身南唐皇族，碍于地域之见，内阁大员，六部公卿之中颇有几个南唐旧臣。成平帝生性俭朴，留恋声色花天酒地惯了的人难免有旧主恩重的心思。
成平帝有心重用私人，只是文臣的录用提拔更多的是看功名资历。虽说定国以后也录取过几个少年俊才，那些人却大都是江南望族之后，一入官场，便追随着父兄，拜入了旧主的门下。几年下来，除了几个外戚，成平帝信赖的也只有黄町严徇两个。
身为外戚，又有功名在身，要不是文亲王李煜和秦家有隙，要不是秦敏生性谨慎小心，没有封侯拜相之望，不要说六部侍郎，就算是六部尚书也是稳稳在手。
秦敏审慎的着看向秦宸，他很少过问家事，可是几个孩子的举动却总也瞒不过他的耳朵。从前的秦宸就像是另一个自己，温文内向谨慎知礼。这样的性格本来不用家长费心，可惜这孩子自从落水后就换了个脾气。外向嚣张，高调鲁莽要不是有血缘的牵绊，秦敏说不得要请些道士和尚来做做法事。
虽说担心，却希望这孩子活的肆意。秦敏纵容的笑了笑，淡淡的说道：“着什么急？陛下因为二十四衙门和各部司局多有重合，想整顿一番，才特意设的内务府。。。就算是圣意已决，福明的手腕了得，可是那么些衙门职司，光是扯皮也得前前后后的拉扯上几年。。。就算有人把主意打到你们的身上，弄几个不入流的差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宸不明白秦敏的心思，像是和皇帝有了共识，可是隐约的又有些不屑。倒有几分才高八斗却不得不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意思。
秦敏像是知道秦宸的心思，起身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我和黄町他们不一样，虽说陛下以我等为肱骨，可惜这么些年我看的太多，却不敢自以为腹心。。。”他沉默了一会，淡淡说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秦宸听着话茬到跟自己的心思仿佛，只是不知道自家老爹有没有拔脚就溜的心思。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反倒是房前立规矩的几个让人心烦。秦宸凑到窗户边刚想指着周氏、柳月香两个说事，却听见从西边的月洞门里传来汝儿清脆的笑声。
洛阳之行让汝儿和丁氏亲近许多，她一手亲昵的搂着丁氏的胳膊，另一只手正举到眼前，得意的欣赏着腕间新添的镶玉手镯。手镯很精美，无暇的美玉镶嵌在黄金重瓣并蒂莲之间。虽说隔着窗户看不详细，可光是看着窗前那些艳羡的目光，秦宸就能猜到那不菲的价值。
手镯的魅力甚大，不要说柳月香就连周氏的眼光都有些波动。秦宸探头想看的再清楚些，柳月香却一个闪身，把周氏推到一边，冲着丁氏汝儿冲了过去。
柳月香像是把秦家的财产视作了囊中物，看看汝儿腕间手镯上那脉络清晰的并蒂莲，再看看她身后香附、月芽两个手里捧得红木首饰盒和几匹颜色素雅织工精美的锦缎，心痛的差点呛出血来。
丁氏一向是不哼不哈的，汝儿在她看来又是小辈，说起话来就没了忌讳。“太太，这么贵重的东西，姑娘年纪小不知道爱惜，别给糟践了！”说着她伸手就要拿香附手上的首饰盒子。
秦宸看这猪油蒙了心的架势甚为有趣，眼睛忍不住朝着秦敏瞟了过去。秦敏却没注意柳月香的动作，只是怔怔的看着周氏。秦宸也好奇的冲着周氏望了过去，她显然是被柳月香惹火了，一改往日的死气沉沉，带着掩饰不住的恨意盯着她的背后。
像是注意到别人的视线，周氏猛地低下头，再抬起时又是一片黯淡。
秦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回桌边，对着秦宸吩咐道：“折腾了这么久，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秦宸见秦敏不想让自己问内院的事情，也不说什么，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出了屋子正赶上凌秀教训柳月香。柳月香显然是怕极了她，缩着身子，唯唯诺诺的听着凌秀的挖苦讥讽。
丁氏不想让汝儿听的太多，见秦宸出了屋子，便轻抚着汝儿的肩，指了指秦宸说了句什么。
对这些事情汝儿自然是唯恐避之不及，得了吩咐，忙走到秦宸的身边，拽着他的衣袖就要往院子外头走。
秦宸正要迈步，却听见秦敏在屋子里扬声叫着凌秀。虽说隔着屋子，可是那股掩饰不住的怒意还是传了出来。秦宸好奇，不明白秦敏是舍不得柳月香受气，还是觉得凌秀失了主仆的分寸才发的脾气。
汝儿对这些事情却不想沾边，只是拽着秦宸往外走。虽说走的急，可还是免不了有话传进耳朵里。
丁氏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淡漠，冷冷的吩咐道：“姨娘的火气太旺了，还不找个清凉的地方替她消消火！”
秦敏却是强压着怒意，喝问：“赵顺呢？我回来他们两个兄弟怎么都不见？”
秦宸正在琢磨秦敏为什么会问凌秀赵家兄弟的下落，汝儿却在他脚上跺了一下，娇嗔道：“做好分内事就行了，何必多事！”
秦宸无语，虽说好奇，还是陪着汝儿回了萱龄堂。汝儿兴致很好，一路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计较。这孩子开始学着做些大件的衣物，只是合她心意的绸缎不多，好不容易找来些，自然要费心筹划一番。
秦宸见那些锦缎的颜色还算入眼，虽说对汝儿的手艺不敢恭维，可对她承诺的长袍还是有几分期待。
萱龄堂。秦母又恢复了精神，就着汝儿的手和她一起品评了那副金镶玉的头面，才笑着让人把她送回房里。
汝儿一走，秦母就拉下脸来。看着秦宸冷冷的说道：“你的胆子越发的大了！”
秦宸明白她是为了福家的事情发怒，想想这事情牵扯颇大，自己连说一声也没有就出头上了公堂是草率了些。忙赔笑着说道：“这件事情牵扯的挺多，连十二皇子都有人弹劾。秦家林家乃是一体。。。”
“好了！”秦母不耐烦的看了秦宸一眼，慢慢说道：“什么一体？到要紧的时候也不过是自己顾着自己！”
见秦宸愣怔，秦母冷笑了一声说道：“以前我们家和元家也算是老亲。你三叔在的时候也说过这种话，可是他出了事情却不见那家人的影子！现在大家两得意，你和他们厮混着我不管你，只是。。。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一体的话，就算是赵家那几个孩子，也不可能永远和你一心！”
见秦宸疑惑，秦母没好气的摇头，和声说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盘算，只是那是无情的地方，用有情去换无情总是要吃苦。你平日里多为自己打算些，讼师到底不受人待见，公堂你还是少去微妙！”
现在的开封府已经是福瑾的地盘，秦宸自然不会和他作对。忙笑着点头，又逗着秦母说了几句话。只是秦母口风紧，不想说的话是一个字也不露。秦宸又惦记着别的事情，略盘桓了一阵就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