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晚饭是秦宸和赵国基一起做的。等到菜做熟,快上桌的时候赵聪家的才陪着赵顺家的若无其事的回到厨房。秦宸本来就和赵顺家的无话,见她们一副风过水无痕的样子也不大在意。
虽说他一直把赵家众人当做自己正经的亲戚,可是远近亲疏还是有的。赵聪家的是他的奶娘,如果说是她受了气,就算惹毛她的是赵聪本人,秦宸也少不得要替她出头。可是对赵顺家的又是另一个说法,到不说秦宸势力或者厚此薄彼,实在是赵顺家的过于普通,暗淡的有时候让人都会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连她自己都会忽略自己。
人和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一对妯娌各方面的条件比较下来应该差不多,可是仔细琢磨却是天差地别。
赵顺家的很久以前还有个和别的丫鬟差不多的名字,可自从她结了婚,有了孩子,赵顺媳妇、赵顺家的就成了她的大名。赵聪家的却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方小寒。这个名字也是随口起的,却是再贴切不过的一个名字,最起码她在做姑娘的时候,做父母的一次也没忘过女儿的生辰。
按说成了亲的女人没什么区别,可是有娘家没娘家到底是两回事。赵顺家的只是孤零零的一个,夫妻间有了磕碰她也只能咬牙忍着。赵聪家的却是七兄八弟一大堆表亲,就算是砂子眯了眼,也有人找赵聪的麻烦。只有有人在意,再难看的女人也是矜贵的,更何况是不难看的女子。
最后就是性格的问题,方小寒是家中的幼女,少年时的娇纵讨喜到了成人却是泼辣爽利。再加上她做姑娘时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成了亲又奶过哥儿,虽说她不管事情,却比一般的管事媳妇还有体面。赵顺家的却只是丁氏身边一个老实到不起眼的丫鬟,当年她被指给赵顺,已经是跌落了一地的眼珠。那老实的品性被有名能干的赵顺映衬着,更是连温吞也算不上了。
这么一年一年的过去,不要说别人,就连俩儿子都跟做婶娘的亲近几分。想来赵顺家的这一生,就要在无声中慢慢的划过。
竹笋鸡汤、鸡肉馄饨清淡滋补,最适合老年人食用。蜜汁鸡翅,甜酥微辣,女孩子应该喜欢。秦宸把这三样菜放进食盒里,就带着方节家的去了竹园。
萱龄堂里有些冷清,只有娟儿、汝儿两个陪着秦母,秦宸进来到热闹了几分。四只鸡只端回来三道菜是少了些,秦母却不大在意。赵家的小三也算是一路辛苦,又替宫里的娘娘争了面子,她老人家乐的糊涂,别人也不会刻意提醒。
赵家人一段饭下来更是融洽和乐的诡异。栗子焖鸡、炸鸡腿国栋国柱都很喜欢,辣子鸡丁更是下饭,小五吃了一碗鸡肉混沌还嫌不够,又吃了几颗酥烂的栗子,硬抢了一根鸡腿才算舒坦。
赵顺家的一直在若无其事的吃着饭,赵聪家的也是若无此事的哄着孩子吃着饭,一个仿佛没有向隅哭泣过,另一个也仿佛没有安慰过谁。
赵国基看在眼里,却也是没有办法。他和父母之间总是谈谈的,虽说他总是说记得出生时的情形,可不知为什么又总是和父母之间又有着莫名的隔阂。
赵顺家的是个孤儿,又是丁氏的陪房。除了赵家人,她在这世上再无别的牵绊,也没有亲戚需要接济。赵家几兄妹从小在秦家长大,人际关系简单,夫妻之间自然不会因为金钱起衅。
这夫妻之间除了儿女、金钱还能有什么事情值得大动肝火?说不得是赵顺起了什么心思!如果是在前生那个熟悉的年代赵国基一定会站出来替母亲出气。可是在这里,一个男权的世界,就算是仙人也改变不了人们的认知。如果赵国基出来指责父亲的负心,恐怕就连做母亲的也会嫌他多事。
一顿饭吃完,明白的已经忘记了那份辛酸,不知道的更是开心的可以。只有赵国基觉得自己凉薄,可是他这辈子知道的事情太多,牵挂的感情也多,早没了那分炽烈专注的心思。猥琐腌的成年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避之不及的地方。
第二天东院就忙碌起来,秦家的三姑娘越发的不好,请医问药的闹了个不休。好不容易小姑娘有点起色,她的同母哥哥,秦家的六爷却不小心把她从床上推到了地上。小姑娘身体本来就弱,又有了外伤,折腾了几天到底没有留住。
这些日子朝堂上波起云涌,就算是赋闲的秦敏也不得清闲。一趟江南之行,他累得不清,再加上丧女之痛,很是闭门谢客了些日子。
秦三姑娘是夭折,自然没有什么丧事可言,找和尚念了几句经,匆匆打发了了事。倒是柳月香从外边带进来的那些下人们,被凌秀连打带卖的处理了个干净。
柳月香自然是不愿意的,找主母说理,却被丁氏不软不硬的撵了出来。找秦敏撒娇求情,却让凌秀拿住了把柄,一句打搅老爷养病,就把她关进柴房,结实的饿了几天。
等秦敏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朝中才安静下来。
皇帝的动作很大,二十四衙门差不多都归了内务府。这本是皇帝内院的事情,大臣们也不好置喙。太庙、山陵的维护照管却归了宗正院。虽说皇家子弟对太庙及各庙的洒扫及香灯的照管不大上心,可是一个孝字压着,他们捏着鼻子也得过去。
别的倒没什么要紧,只是新成立的武备院、上驷院惹来了不少的争论。皇帝不仅把二十四衙门的兵仗局、御马监归进了内务府,还想把工部和兵部的一半司局也提出来归进内务府。这下子群臣一下子炸了锅,就算福家忍辱负重劳苦功高,可是也不能把半个朝廷都划进福明的麾下啊!要真那么做了,别人还活不活了?
一连吵吵了几天,皇帝到底没有从兵部和工部刮搽出什么油水,只是把上林苑意思意思归了内务府。为了制衡福明,甚至有大臣上书请调黄町入京。话说皇帝想让黄町上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得没有人再反对,皇帝又怎么不会就坡下驴。
不过几天的时间,福明就掌握了整个内廷。原来的吏部尚书丁允被挪到了工部,黄町便成了吏部天官太子少保,掌握了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一系列事务。
等那些元老旧臣从争执中清醒过来,皇帝陛下的亲信不仅掌管了内务府,就连吏部这六部第一的位置也占了过去。再加上林家手里的兵部,潘佑掌握的户部,皇帝的势力难得的在文臣中占了上风。
失落的重臣难免有怨气牢骚,可是一向在文事上寡断的成平帝拿出了在战场上的决断。且不说先头工部和两湖下狱的官员被他一口气发落了个干净,就连都御使跟大理寺卿也被找出了罪过,给谴谪去了崖州。
所有的牢骚都消散在一个午后。只是一纸诏书,曾经辖制两湖的前经略使,国戚周陵一家二十三个成年男丁就倒在了血泊中。陪着他的还有两湖的左右布政使、按察使和都察院六个不知名的监察御史。
这不是皇帝第一次大动干戈,四五十条性命又让众臣想起了皇帝的血腥手腕。一时间朝廷和皇族中很是病了几个德高望重的,皇帝陛下也算是心痛人,一律的致仕退养,又借口南都祖陵所在,不可荒芜,支走了几个声音最大的堂兄弟,这朝堂上才算安静下来。
赋闲养病的秦敏在黄町上京的第五天终于结束了悠哉的日子,一道诏书,他就成了四品的武备院主管,一句即日上任,他就得披上官袍走马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