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的潇城城西,别有一番风味。
顺着南大街一路西行,可以在尽头透过破旧的西城门看到缓缓而下的夕阳,断壁残垣,斜阳晚照,给宁静的小城平添了几分萧瑟与朴实。归家的人匆匆地走着,影子长长,从脚下一路延伸到老远处,似再也看不到边。
福绮收拾好前边的铺子,独自进了后院,来到她家柴房前。门是紧闭的,仔细听却可以听见里面不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什么在啃着骨头。福绮打开门,里面一片黑,隐约能认出一个黑影。
“福福,最近来了好多奇怪的人,你这几天就忍忍,暂时别再出去了,好吗?”福绮的声音有些发涩。
“――”黑暗中显出一双血色的眸子,阴森怪异,盯着福绮,好长一段时间才转蓝色。它低低地叫唤了两声,又将眸子隐了去。
福绮舒了口气,关上门。不管那些人的来历,只要不发现福福就好。可是,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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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蜀园,一直是潇城的父母恐吓小孩子的最好道具。他们的描述中,这里阴森恐怖,夜有鬼哭,那些常开不败的血色菊花们,也被形容成了异界的妖魔,残忍嗜血。这些传说故事越传越玄乎,导致蜀园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屋。
韩家在各地都有产业,三年前被充公后,纷纷由朝廷经手转卖给其他新贵们。尤其是那些房产,地段优越,外观精致,舒适美观,加上前主人的百年大族的豪门贵气,让那些急于跻身贵族行列的人们趋之若鹜。只有这个园子,由于各种原因,至今没有脱手。
想起之前五师爷忙前忙后拼命张罗生怕她临时改变主意的殷勤模样,韩颖就觉得好笑。其实她一进来,便感觉到了一种神秘的气息,善恶难辨,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伤感,似在等待着什么,却等了几百年都没有等到。
那时,她便决定,买下这座宅子。
宅子是有段历史的,主体是白色大理石砌成,因为长年的风吹雨淋,早已变得灰黄,石柱垂拱上的浮雕也模糊不清,破旧的外墙上爬满了紫藤,枝枝蔓蔓,在夕阳下泛着妖异的血色。整个园子占着城西的一个小山头,山脚下设了很高的外墙,墙内按某种规律排设了花圃,韩颖细细看了看,应该是周易中的八卦,居然出现在这个明显很西式的旧宅里,诡异,却并不奇怪。
其实,她早习惯这个世界中西混杂的模式了。
独凭栏,望西窗。
有太久没有这样看夕阳了,三年,相对人的一生来说是极短的,但对于一个正在成长的人来说,却极漫长又天翻地覆,什么都可以发生。韩颖斜倚在高大的落地窗边,窗朝西,刚好可以看见山映斜阳。青铜的窗柱绞成高枝的小瓣菊花式样,一片金红中,她有些把握不住纷乱的思绪。
三年了,总是如此,看见美景会黯然神伤,心情愉悦时会突然觉得悲凉,一个人走在路上,也会蓦然回首,去找寻那根本不会存在的影子。
远处有人缓缓走来,一身黑衣。
她在这周围设了五道结界,外墙上设惧结界,之后向内依次是患、忧、癫、痴,常人很难靠近。此人却一步步走来,举止从容,早已跨过惧之结界,却丝毫不见畏惧之色,结界对于他来说形同虚设。他周身隐含着蓄势待发的力,轻松跨过患、忧两个结界,黑色的长袍无风自动,衣袂纷飞。
韩颖面色肃然,凌空伸出双手开始念加强结界的咒。癫结界的力量暴涨,周围出现隐形的气流涌动,如张开了嘴的野兽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男子的衣袖逆向飞扬着,却在几乎踩上结界时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她,微摇头,面容平静。接着,他转身,离去,干净利落,似乎他原本就是打算来问候一声而已。
然而,结界的力量并未因此减弱,而是集结着,直向他背后攻去。这是置人于死地的招式,如是常人,早就被戳了一个血窟窿。而黑衣男子连头都不会,一闪身,在第一击未中后飞身跃起,险险避过回返的第二击,一个漂亮的转身,毫发未损。
无名的火从心中涌起,又渐渐复归平静。韩颖收了咒,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许久,来人的身形步法她都再熟悉不过了。迟彦,她太清楚他和他背后所代表的东西,逃不了,躲不掉。
咔哒一声轻响,韩颖闻声回头,却看见韩逸在壁炉前摆弄着木柴。他似乎对这个极感兴趣,已经玩了一下午,此时满身的灰土木屑,抬头冲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