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还是清晨,迟彦带着几个随从策马走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山中雾气缭绕,藤长树茂,遮天蔽日的,连阳光都射不进来。迟彦仰头向远处望去,除了密林灌木,什么都看不见。
“大人莫急,前面快到了。”身后的随从话音刚落,便被迟彦伸手推下马,一个翻身滚到路边的树后。
无数的土箭从前方射来,雨点般密集。
迟彦自己也翻下马,借着粗壮的树干掩护自己,伸头向外面探看。
箭上估计有毒,他们骑的马已经被射死。好在这次自己带来的人身手都是极好的,现下全都掩藏起来。
箭射了一阵便停了,有人扬声喝问:“什么人!竟敢擅闯越城山寨!”
“在下迟彦,想跟你们大头领谈桩买卖。”迟彦高声回道,不顾属下的反对,从树后现身。
来人皆披了一身草皮,脸上画着褐绿的图案,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满是野性跟杀意。
带头的人咯咯冷笑,朝他举起手中箭弩:“我们大头领是可以随便见的么?”
“哦,是么?”迟彦淡笑,拔剑出鞘,“原本还想先礼后兵的……”
几缕阳光从树影中落下来,落到了他的剑上,银光乍现,寒芒四射,狰狞的血痕如蛇信,向外张扬着霸者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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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当夏瘴进入都盘全境的消息送入长沙的都盘侯府后没几个小时,正在领兵南下的停在浏阳的都盘世子又收到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都盘南部八城全线暴乱,占城自立。以往的乱民攻府库抢钱粮后都会迅速潜入茫茫崇山之中,占山为寇,而这次夜熙询面对的所谓乱民,却个个囤粮固城,大有据城以守的架势。
“首尾呼应,攻防联动,如此训练有素的乱民,分明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予以援助。”苍寂掸了掸灰袍上的灰尘,从容说道,至于这“有人”自然是心照不宣。
“先生,我们怎么办?”夜熙询皱眉问道,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个暴乱的蹊跷。其实原本是和父侯商量着以朝廷拖欠药赈之名煽动暴乱,然后借剿乱之名起兵勤王,结果刺客一事打草惊蛇,逼得他们提前起兵,以致大败于嘉木江边。而如今正是起事的紧要关头,这暴乱分明是有心人想扰乱他的后方,使都盘郡自顾不暇。而且听下面的人报告,目前各地都生出了许多不好的流言,指说都盘侯侵吞药赈陷民于不义,这些都让他颇为头疼。
“哼,看来着赵六少十成十就是当今圣上了。”他冷哼一声,看向苍寂,“依先生之见,我这一万人马平乱可有把握?”
“根据现有的情况来看,这次暴动的乱民人数不下三万,暴乱的八城皆是城高墙厚,易守难攻,且这几城相互间串联,对南边的潇城形成拱卫之势,攻一城则动七城,以我们目前的兵力想要硬攻是十分不智的。而且这些乱民与山间匪寇沆瀣―气,在各险要路段设关设卡设伏,会时不时骚扰我军的行军队列,攻袭营地,让士兵们苦不堪言,士气大减。虽说这些都是缺乏训练的乌合之众,但要想一举剿灭谈何容易!”苍寂摇了摇头,笑得高深莫测。
“那要如何是好?如今夏瘴已经进入都盘全境,民心不稳,其他地方随时会有人响应这八城暴乱,一旦民乱死起,后果不堪设想!”夜熙询摸了摸鼻子,苦着一张脸想想了一下自己带着一万多人四处平乱疲于奔命的惨状,心底升起一阵恶寒,这次若再砸了,他在父侯面前就再难翻身了。
“世子莫急,在下刚才说的只是常规打法。如果用上世子爷的那张王牌……”苍寂微眯了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向对面恍然大悟的夜熙询。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还多亏先生提醒!”夜熙询露出罕见的狂热表情,一把扯住苍寂的长袍,“先生快坐,关于这个我还有好多想要向先生您讨教的,这张王牌的用法还要和您好好合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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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城是最晚迎来瘴气的城市,当夜缜聆确认城西的老乞丐确实是死于瘴毒后,立马派人在各家各户安装药障去了。药障,其实就是一种浸泡过特制药水的纱帐,像个大纱笼般将整座宅子蒙起来,每日喷些药水在上面,就可以阻挡瘴气了。人如果平时要出门,也可以携带一顶小型的纱笼。当然,这是富人家的规格,穷人们只得在门窗上蒙一层,有缝的地方再堵一堵,能省则省,要出门也只挑正午过后到傍晚这段瘴气几乎散去的时间。就这样慢慢熬过三个月,到了秋风起时,人们才敢打着胆子出门,再然后就是八月的驱瘴节,热热闹闹庆祝一番后,方拆下已经变得灰白的药障子,一把火烧了,恢复正常的起居。
现在,才五月。
待到夜缜聆忙完了药障和口粮的分配问题后,一抬头,就看见韩颖披着一件水色的长披风,立在门外,看着他发呆。细细看了看她的神情,他才骤然松了口气,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