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赏器,还有特殊含义……”
“有什么特殊含义?”
“这是什么纹饰?”郑岩指着小碗上的图案,问道。
“婴戏图呀?”老钱一脸疑惑。
“你知道“婴戏图”怎么来的吗?“
“我还真说不好。”
郑岩眨眨眼:“那我就跟你盘道盘道,这“婴戏图”纹始创于宣德年间,兴盛于成化,嘉靖登基以后,求子心切,下令御窑厂烧制了一批“婴戏图”纹官窑瓷,含有子孙满堂,富贵吉祥的寓意。宫里用的,肯定都带款儿,那没得说。可这对是赏赐大臣的,所以没落款儿。你看这器型,端庄大气,胎质细密,弹之有金玉之声,釉色丰腴肥润,纹饰的笔意流畅,不落俗套,民窑能烧出这种上等货色?你们再看这底足,也是挂了釉的,宫里的家具都是紫檀黄花梨的,要是露着胎,桌面还不都给刮花了,这也是区分官窑民窑的小窍门儿,只有皇家御用的器物才这么细致入微。“
听郑岩这么一说,老钱越看越像那么回事儿,眼睛都看直了。
“不过……”郑岩拖长声音。
老钱急切地问:“不过什么?”
“我就是挺纳闷,这地界儿天高皇帝远的,距离明代御窑厂少说也有几千里路,怎么会出现这种官窑器?”郑岩满脸困惑。
“那我告诉你吧――这儿叫林家庄,明朝出过一个大人物,当过嘉靖皇上的老师,七十岁告老还乡,荣归故里,这对碗八成就是皇上的赏赐!”老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急急说道。
“老钱,你没编故事吧?这可是老掉牙的段子了,蒙不了人。”郑岩故作疑惑。
“他俩都姓林,不信你问他们。”老钱一直旁边的二人。
“我们先祖就是林阁老!中过状元,当过大明朝的宰相!”青壮农民接口道。
“要这么说就对上了!”郑岩把碗从老钱手里拿回来,包好又塞到背包里,“天不早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不行!你们不能走!要走也得东西留下再走!”老钱赶紧阻拦。
郑岩把背包拎在手里,“老钱,你想硬吃是吧?信不信我把包往树上一摔,可就剩瓷片儿了?”
老钱急忙摆手阻止,“郑老弟,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我没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呀?”
“我买!我买这对碗行不行?”
“我们哥俩都是拍卖行的,不愁卖不出去!也不愁卖不上好价钱!不是我小瞧你,我是怕你出不了这个价儿!”
“你要多少钱?”
郑岩故意顿了顿,说:“一个一百万,这一对嘛,少了三百万,免谈!”
老钱从帆布包里掏出郑岩那二十万现金,狠狠地拍在石桌上,“就二十万!多一大子儿都没有!”
海生愤然道:“你捡漏呢?!”
“我老钱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可事到如今,我啥也顾不上了!今天要让你们把东西带出这个门,我准会吊死在这棵树上!我把话撂这儿了,你们自己掂量吧!”老钱手往腰上一叉,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
青壮农民一推兄弟,“老三,砍刀在厨房,你去拿!”兄弟答应一声就要往厨房跑,郑岩赶紧拉住他,假装胆怯:“兄弟!你别去了,好商量,好商量!”
海生不忿,叫道:“郑岩,你别拦着,叫他去拿!我把脖子伸给他,叫他们砍!”
“海生,东西是身外之物,命是自己的!老钱,你不仗义!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才漏了底,没想到你跟我来这一手?!”郑岩赶紧拉拉海生的袖子。
老钱赔笑:“郑老弟,这回对不住了,我欠你个人情,下回我一定给你补上!”说着,把两捆钞票塞到郑岩怀里,夺下郑岩的背包,掏出那一对小碗,抱在怀里。海生要去抢,老钱闪到一旁,嘴里叫着:“送客!送客!。”那对兄弟挡在海生面前瞪着眼道:“你们要不想走,我就拿大砍刀送你们走!”
“海生,谁叫咱们看错了人!认栽吧?”郑岩把钱装进背包,拉扯极不情愿满脸怒容的海生走出院子!
二人走出院子,海生又急又怒,不肯善罢甘休,责怪道:“你怕什么?我跟他们拚了!不能便宜了那帮杂碎!”
“你怎么回事儿?趁老钱还犯迷糊,还不赶紧走?!”郑岩紧紧盯着海生。
海生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能在这儿说吗?!”郑岩拉着海生匆匆穿过农田,一路来到那座祠堂废墟上。
海生气呼呼问:“那对小碗到底是不是官窑?”
“你见过没落底款的官窑吗?”
“没见过。”
“听说过吗?”
海生稍加沉思“刚才听你说过,以前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
“啊?!你是在做戏?”海生瞪大了眼珠。
郑岩吁了口气,说:“这回我总算知道什么叫硬着头皮了!”
“可我当时怎么就信了呢?!”海生一拍大腿。
郑岩白了海生一眼:“你跟老钱一样,有心魔才会信以为真!”
“可是你说的也太逼真了!连姓钱的老狐狸都上当了!”海生不禁叹服。
“这也多亏了林阁老帮忙。”
“什么嘉靖的老师?你好像早就知道有这么档子事儿,故意勾着老钱说出来的?”
“我也是来的时候才知道的,你自己看吧。”郑岩带海生来到那块残碑前,指给他看。海生蹲下身仔细看了一下依稀可辨的碑文,恍然大悟,叫道:“郑岩,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你下得那叫死套儿,比姓钱的更绝!”
“得了吧!你都想明白,没准他也想明白了,赶紧撤吧!”两人快速穿过农田,翻过一道壕沟,奔向前方的土马路。
当晚,二人赶到县城的一家小餐馆。
海生狼吞虎咽,只顾往嘴里塞东西,都没空跟郑岩说话,很快便把桌上的所有食物酒水一扫而光。
海生抹着嘴,看了看郑岩,问:“……你真的不想再回公司来?”
“不想。”
海生不信:“别逗了,我还不了解你。姓祁的老混蛋,我不给他点颜色,是后娘养的。”
郑岩正色道:“你别胡来。”
“我不胡来,就是给他点颜色,顺便把他背后的黑手给揪出来!”
“背后黑手?”
海生看了郑岩一眼:“你在古玩行混了那么久,就没听说过这个祁三爷?”
郑岩认真地说:“没有。”
“你真是跟个瞎子没两样。姓祁的有个外号叫清洁大队长!这几年,每个星期都要去旧货市场大扫荡……摊主没一个不欢迎他。据说他这几年光收东西,至少砸进去上千万,如今债台高筑,穷疯了。像他这样的顶级大棒槌,把眼看瞎了,也看不出那个五彩大罐――背后肯定另有高手在指点。”海生肯定地说。
“我也这么想,可是搞不清楚是谁。”
“揪出幕后黑手,一切都清楚了。”
“你有把握?”
“看我的手段!”
“哦,公司来了个新人,分到瓷杂部了,是个大美女。”郑岩转过话题。
海生眼睛一亮:“哦,打字公主?”
“什么打字公主,她的眼力绝不比你差。你知道他爸是谁?”郑岩说。
“谁?”
“黄立德。”
“乖乖,黄大佬的千金。”海生吃了一惊。
“这女的心气儿高,呆不住――你最好能把她留住。”郑岩冲海生意味深长地示意,海生会意一笑,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回头给我引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