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雌性动物喜欢交配,那么雄性动物就注定是失败的一方。
——以上知识点摘自《动物性趣》,作者奥里维亚贾德森。
——记住,你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纸,加上她清逸的字体,变得更漂亮。
她是为了安慰我才给我写这张纸的,那是她和马克在一起之后。
她来找我的时候,好像是刚刚喝了很多酒。
她让我给她泡了一杯玫瑰茶。
她坐在我的床上,用双手玩弄着杯子,很长时间不说一句话。
那杯茶的颜色已经变得很浓,像是血。
——我以后不会来你这儿了!
她突然说道。
——为什么?
——和你在一起,就像是没有长大的少男少女,从来没有男人和女人的感觉。
——我是不是可以把这些话理解为分手?
——分手?我们又没有承诺过什么。不过,随你怎么想。我不想再和你做那种游戏,我们都长大了。
说完之后,叶雾美咽了一口茶。
——随你吧,离开窝囊男人是女人的基本人权。
我说。
和马克在一起之后,她像坐上了shanghaiexpress,在通往shanghaisurprise的轨道上一路狂奔,我觉得有些不认识她了。
——我们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保证。
她加了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她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叶雾美和我分手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不是春梦的春梦。
叶雾美躺在床上,像一条涸辙之鱼,已经被欲火烤得焦黄,发出阵阵香气。
她不停在床上翻滚,s形曲线暴露无遗,尤其是她丰润的臀部。
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在看着她。
他把烟蒂按熄,从凹陷的沙发中站起身。
他脱下自己那件黑蓝色衬衫,那件衬衫已经满是慵懒的褶皱。
他脱下了自己的长裤。
他像一只豹子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他凝视着自己的猎物。
他尖利的武器进入了她的身体,像牙齿切进她的喉咙。
叶雾美起伏着,配合着他的动作,发出极小的呻吟。
(bsp;她新染的火红色头发,像失火的麦子一样热情奔放。
戴着白色面具的资本主义在玩弄女性,他的胸毛茂盛。
我仇恨胸毛,就像我仇恨秃顶,那是荷尔蒙分泌过剩的表征。
它们是工业时代残存的兽性,嘲笑着我的白白净净。
他们没有阳痿早泄,没有包皮过长的毛病,还能持久坚挺。
他和叶雾美作爱,就像把空气打入我的胸腔,让我胸闷欲裂。
除了用笔记下那个梦境,我无计可施。
那段时间,我没有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
父亲打过电话来,让我回家吃饭。
我拒绝了。
——慕文,你不用跟我打迂回,你让叶雾美甩了,是不是?
——不是。
——她现在跟了一个外国人,是不是?
——不是。
——还说不是,我在街上看到她了!
是母亲在说话,她的声音很大,我知道他们用的是免提功能,是我最痛恨的那种打电话的方式。
——慕文,你也是个成年人了,不要老是让父母担心好不好?
我没有说话。
父亲似乎是喝了一口茶,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愤怒。
——又一个老套的故事。女人爱慕虚荣,抛弃了她青梅竹马的小朋友。
——你不懂,她有她的理由。
——她有什么理由?
——懒得跟你们说,我的事你们少管。
——慕文,怎么可以这样跟爸爸说话!
妈妈说了一句。
我把电话挂掉了。
叶雾美和马克混在一起之后,很少来找我,顶多就是给我打个电话。
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她被图书馆除名了。
我很惊讶。
她却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被图书馆开除,和苏联女诗人阿赫玛托娃被日丹诺夫开除出苏联作协的理由差不多,因为她:
——时而是修女,时而是荡妇。
——在我们面前,叶雾美是修女,精致、纤细、典雅;在外国人面前,叶雾美是荡妇,妖媚、狐惑、热情,这是不可容忍的。
——他们就是这样说我的。
叶雾美笑着说道。
过了没多久,叶雾美打电话告诉我,她和马克掰了,又认识了一个法国人。
我觉得很奇怪,她那里一日千里日上日高,我这里度日如年一成不变,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
我那时候已经从文化馆下岗,成了一个“社会闲杂人等”。
我是一个懒人,没有长soldiershead,不相信生存就是战争。
生存还是毁灭,不是指向两个方向的路标,不是一个问题的两种答案,而是一条双头蛇。
对我来说,答案基本雷同。
我不想活得更好,只想苟延残喘。
我越来越发现,我在这个社会上无足轻重,就是长在城市边缘的一棵莠草。
我不是被物质时代这头肥硕的奶牛消化排泄掉,就是被割草工人践踏被轰鸣着砍掉脑袋,除了这两条道路,几乎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叶雾美对我的这种状态很担心,总是劝我出去找一份工作。
但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我们两个人总是这样,总是拿着马克思牌的手电筒,一味地在别人脸上晃来晃去,却从来想不起来照照自己。在我看来,叶雾美的做法才是真正的颓废,就是十个我捆在一起都比不上。
一段时间之后,叶雾美打电话告诉我,她把法国人踹了,又新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个文身师。
——那你就有新鲜的文身可以用了。
我对她说。
过了一个月不到,叶雾美却回到了我的身边。
她是在夜里回来的。她轻轻把门锁打开,进来的时候,像一只流浪回家的猫一样无声无息。
她轻手轻脚地躺在我身边。
我期待这一时刻早已盼望了许多时日,但我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