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虾仔对陈永和说,“那个长头发的马子怎么样,不错吧,兄弟我出马,先替你搞掂那几个男的,马子就是咱们的了。”
陈永和不经意回头去望那张桌台旁的长头发女郎,那女郎长得清秀,纯纯的,给人一种古典的美人感,依稀之间,他觉得那女郎竟和自己中学时初恋情人娜娜有几分相似。
虾仔已和那几个男人搭话,从双方说话时神态看得出,对方并不示弱。酒吧里回响着柔和流畅的音乐,使原本喝得差不多的陈永和有一种昏昏然欲睡的感觉。
“虾仔搞不掂,看我的。”刘卫保放下杯,走上前去。外号“豹仔”的刘卫保人如其名,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他走到那几个人面前,还未开口,对方为首一个人劈头就问:“小子,哪块罩的(哪个帮派)?”
原来也是道上的,难怪虾仔摆不平。刘卫保哼了一声,反问道:“你们又是哪块罩的?”那人斜眼看了刘卫保一眼,有些畏惧,老实回答道:“我们老大姓湛,是这块地盘的主,你们识相点,否则兄弟就不客气了。”
话说得很硬,但刘卫保早看得出那人的心虚,从对方报的字号中,他知道对方是三环帮的人,三环帮的老大叫湛洲吾,原是中和帮“五虎将”之一,因帮主孙德培入狱,另起山头成立了三环帮,这块地盘原本属竹联帮,四海帮联合三环帮,文山帮等几个小帮派击垮竹联帮后,这块地盘就被四海帮送给三环帮了。刘卫保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大哥看中了这个马子,烦几位行个方便,暂借用一下,用过之后还给你们。”
“你们大哥是谁?”那个人问道。刘卫保望了一眼靠在吧台边朝这边望的陈永和。那人望了望陈永和几眼,并不认识。“大宝”的名头在道上虽然很响,却只有和他打过架的人认得他,许多人只知其名而不知其人。这几个人虽是三环帮的人,但也只是一些小弟,他们并不知道陈永和长得什么模样。那个人重新打量了刘卫保一眼,似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语气顿时变得蛮横起来,也不心虚了:“小子,听你放的屁,好像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马子我们不借,有本事来拿。”“你——”刘卫保一听火了,这几个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也不知道要脸,若论他的暴脾气早就一顿拳脚过去了,把他打成猪头了。
陈永和与吧台边的几个兄弟一同走了过去,对方一看这边人多,知道万一动起手来准会吃亏,其中一个人见势不妙,忙溜了出去,搬兵去了。
酒吧老板见势不妙,两帮人一动手打架的话,倒霉的是酒吧。他忙赶了过来:“各位,行行好,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不就一个妞吗?改天我介绍几个给你们,千万别……别在这里……”
“你走开,别碍手碍脚。”刘卫保一把抓住酒吧老板的衣领,一用力将酒吧老板推倒在地上。
陈永和没有将这几个人放在眼里,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长头发女郎,长头发女郎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陈永和喃喃地说道:“娜娜,这么多年,你怎么连信都不写一封,在中学的时候,我就是学校的打架王,每一次打架都惹你生气,你说爱打架的人不是好人,我很想做好人,可是由不得我,有时候打架是别人逼着要我打的,我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打架,好不好?”长头发女郎面色惨白,哆嗦着说道:“我……不叫娜娜,也……也不认识你,求你……放了我好不好?”“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争气才不肯认我?那样我会很伤心的,”陈永和当真流下两行眼泪,“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在找你,你知道吗?有人说你去了台南,又有人说你去了新加坡和美国,还记得我们以前快乐的日子吗?我有时做梦都回到那时……”
长头发女郎几乎要哭出来,一个劲地摇头。那几个人也被陈永和原先说的话给吓住了,有护花之心但没护花之胆,坐在那里像猴子般躁动不安,走又不甘心,坐着又担心这几个被酒精麻醉了的人随时将他们当成拳靶子。
酒吧老板起了身之后呆呆的站在一旁,哭丧着脸,不敢去打电话报警,他知道这些小太保是惹不起的。
门口一阵嘈杂,陈永和抬起头,是那个溜出去的人已带了一帮子人冲了进来,指着陈永和,神气活现地大声说:“就是他们。”来的这帮人有十来个,冲进酒吧后将陈永和一行人团团围住,刘卫保和几个兄弟各自操家伙,准备随时开架。
为首一个人说:“你们也不打听清楚这是谁的地盘,喝了一点酒就想拿我们兄弟开刷(找麻烦),今天不把你们摆平(打倒在地),我就不叫老六仔,兄弟们,给我上,k死他!”
酒吧内喝酒的人见状,忙躲到一边去了。“慢着!”陈永和一声断喝,顿时将那些抽出家伙准备一拥而上的人震住,他知道三环帮有一个最喜欢到处去出风头的骨干,叫老六仔,看来就是此人,他将声音放低;“原来是三环帮的老六仔,我听人说过你的名号,是一个算不上角色的角色,当真要打架,好,我们到外面去,我不想把这间酒吧给砸了。”
他转向长头发女郎,柔声说:“娜娜,你说是不是?”长头发女郎已吓得说不出话来。老六仔也被陈永和逼人的气势给震住,愕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说道:“我在外面等你,有种的就出来。”
说完,老六仔一招手,带着一帮子人出了门。酒吧老板颤抖着走上前,对陈永和说:“你们斗不过他们的,酒吧有后门,你们从后门走吧!”
“谢谢!”陈永和俯下身子,在吓呆了的长头发女郎额上亲了一口:“娜娜,等我回来。”
虾仔对酒吧老板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兄弟不是那种槟榔仔(孬种),以后要是这块地盘归了我大哥,派人免费替你看场子。”虾仔的话在1978年陈永和当上四海帮霸子(帮主)得到了印证,陈永和果然派人免费在这家酒吧看场,可惜那时这家酒吧已换了老板。
陈永和打了一个酒嗝,领着几个兄弟出了酒吧大门,见老六仔已摆好了打架的阵势。他笑了笑大声道:“兄弟们,今日不用管什么规矩,放开手脚打个痛快!”说动手就动手,几个人如旋风一般冲入对方人群,顿时惨叫声起,附近的人都远远躲开。
陈永和仗着几分酒意,下手非常地狠,刚一交手就扭断了对方两个人的胳膊。
老六仔这帮人平时虽也打打杀杀,但与陈永和这几个兄弟比起来,哪是小巫见大巫,虽然人多却不经打,交手没几分钟,除倒在地上惨叫的几个人外,其余的人早已脚底抹了油——开溜了。
老六仔正要骂人,忍不防喉管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顿时说不出话来,呼吸也随之一紧,与此同时,他看清了面前的人是那几个人中的大哥。
老六仔忙扔掉手中的棍子,双手作告饶状,如果对方不松手的话,他会窒息而死。
陈永和望着老六仔那一张憋成酱紫色的脸,轻声说道:“看清楚我长什么样,回去多带些兄弟来,让我打个痛快。”他松开了老六仔的喉管。
“大哥,”刘卫保说,“这些槟榔仔(孬种)不经打,一打全逃了,不能让我们兄弟尽兴。”
“算了,犹他们去。”陈永和转身回酒吧。老六仔干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冲着陈永和的背影问道:“大哥能不能报上名号?”“大宝。”虾仔替陈永和回答。
“原来是大宝哥。”老六仔这才明白自己是狗眼长在人脸上了,四海帮的大宝是何等人物,身手那么好,难怪自己十几个人根本不是人家几个人的对手。由于四海帮和三环帮曾结盟共同对付竹联帮,所以算是一家人。
老六仔望着地上惨叫的几个兄弟,又望着即将走进酒吧的陈永和,大着胆子问道:“大宝哥,这些受伤的兄弟怎么办?”刘卫保从衣袋抽出几张钞票,头也不回朝后一甩,钞票在风中飘扬了一阵,落到地上。陈永和走进酒吧,见原本坐在桌台边的两个女郎已不见了。
酒吧老板低着头上前,陪着小心说道:“她们见你们出去,就从后门走了。”“是你故意放她们走的,是不是?”虾仔揪住酒吧老板要发火。
“虾仔,”陈永和叫住虾仔,“算了!”
打了架之后出了一身汗,陈永和对酒吧老板说:“给我们每人来两杯冰桔子水。”冰桔子水一下肚,人也顿觉清醒了许多。虾仔拿钱付账,酒吧老板却不敢要。最后还是把钱丢在吧台上。几个人出了酒吧没走多远,被另外一帮人围住,这次他们没敢动手。
陈永和问对方领头的一个人:“侠哥,出了什么事?”被称作侠哥的人是四海帮执法堂的三大长老之一的蔺磊洽,蔺磊洽为人豪爽仗义,颇具侠士之气概,所以被道上的人称为侠哥。蔺磊洽阴沉着脸望着陈永和,在四海帮众多悍将之中,陈永和算是悍将中的悍将,是一块好料,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全凭性情行事,屡犯帮规,所以不但无法升迁,这一次又逃不掉帮规的严惩。被执法堂的人找到准没好事,刘卫保的额头溢出汗珠,知道刚才那场架打出祸来了,怪只怪虾仔不应该报出大宝的名号,随便胡侃一个名字也行。可惜这一切已成现实,后悔也没有用。
蔺磊洽说道:“你们几个跟我回总堂去。”陈永和明白,此去必然没有自己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