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知道吃!”江水山顶上一句。他额头上包伤的蓝布显得特别醒目。他向走在前面的曹振德要求道:“指导员,卖掉猪买几条枪吧!”
曹振德一直没出声,但他的心却在注意这个事,笑着学江水山顶别人的腔调说:“你就知道枪!”
江水山着急地分辩道:“吃了当什么,买武器……”“好啦,武器是重要,可是咱村民兵的枪不少啦。县上能给咱们买些武器来,可要枪的村很多,留给人家吧!不对吗,水山?”曹振德见水山点一下头,就又向人们说:“吃是该吃,不过庆祝胜利早了点,反动派还没消灭净。我的意思,猪是要卖掉,换回两条牛。这是咱们生产上要紧的吧?”“大叔,你想得可真对,我赞成!”孙树经高兴地说,其他人也一齐同意了。
大家说着走着,把两只兔子惊起,从坟地里钻出来。那雄兔没命地向山上奔去,雌兔扒拉着肥胖的后腿,落在后面。
人们呼喊着。江水山本来最不好闹玩,这时却象孩子一样跑着去撵。灰兔眼看就上山了,水山抽出驳壳枪,用腿夹着,哗啦顶上子弹,照兔子当当两枪。雌兔栽了一个跟头,又向前挣扎。
孙树经高呼着追去:“打着啦!打着啦……”
曹振德看着水山闪着红光的兴奋脸面,很理解他为斗争的胜利而洋溢着喜悦的心情,却有意问道:“水山,怎么舍得子弹啦?”
江水山用衣袖擦着枪,憨憨地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心里痛快,憋不住。”
找着死兔子,大家刚坐在堰边抽袋烟,村长江合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江合的脸色很灰暗,看看大家,对着振德叹了口气:“唉,事情难啊!”
“怎么回事?”振德瞅着他问道,“上级对咱的工作有批评?”
“工作倒没意见,”江合说道,“有指示,要咱们把得来的粮食、衣裳和布匹的一部分,还有蒋子金东坡那十三亩地,拨给外村……”
“什么,把咱们的给外村?”副村长和粮秣员几乎同声惊叫起来。
有几个人紧望着曹振德,神情紧张地说,“指导员!这事可要硬一点,拿定主意啊!”
“什么咱村的外村的,都是革命的!”江水山不满意地反驳道,“天下穷人是一家,谁得了不一样。”
“水山哪,话不能这末说。”江合接上来说,“咱村的地主是咱们的血汗养肥的,论公平上说,怎么能把东西给外村呢?”
“真不象话,区上的决定不公平!”有人响应。“对呀,村长有理。”又有几个人应上来。
“理在哪?”江水山站起来,提高了嗓门,“只看到个人利益,没有无产阶级思想。都象你们这个样子,还革什么命!”“民兵队长,你别扣帽子!”江合也火了,“我不是为个人,是代表大伙的利益,全村的利益!胜利果实是大伙用血汗换来的,咱们当干部的不能亏待大家。”
“可真难啊,分东西的名单都划好了……”副村长没说完,就被江水山打断了:“村长!你只代表咱们村的利益,代表咱全国人民利益不代表?你……”江水山的话说到一半,又被江合打断:
“我是村长,不是毛主席,管不了那末宽……”“都和你这当村长的一样,毛主席以什么代表全中国?”“……”江合张了几下嘴,没出来声音。
“指导员!”江水山转向曹振德,“一定要按上级的指示办事,把东西分出去,多分出去一些!天下穷人是一家,只顾自己还算得什么革命!”
“民兵队长的话有理,”青救会长说,“有的村里没有地主,得不到果实,光咱们好起来也过意不去。”
“谁叫他们村没地主来?”副村长很有理地喊道,“上级光看上咱村,有的村比咱们得的东西还多哩!”
“这个倒不是,得胜利果实多的村都这末做。”江合解释道。
“衣裳布匹拿出些倒是小事,可这粮食最当紧。眼看今年的灾荒日子烧到头上,粮食比金子还贵重啊!”粮秣员毕竟是管粮食的。
“可是别村也缺吃的呀!”一位干部顶上来。
江水山不耐烦再争辩下去了,把胳膊一挥,朝曹振德说:“指导员,别争啦!做个决定,马上就办!”
“水山哪,可不能这末做。”江合急忙抢上说,似乎指导员就要向江水山点头了。“振德兄弟,刚才我从区上回来,村里一些人听到这事都不同意,上级也强调要自愿,打通思想。当然啦,最好是能献出一些。咱们当干部的,可不能叫群众恼火啊!”
曹振德坐在树根上,一直沉默着。他耳听其它干部争吵,手里捏着碎草,心里在紧张地核计。不用说。上级的这个号召是正确的,帮助外村人民是义不容辞的事。但指导员想的不象江水山说的那样简单,干部一决定就行了。看看,在干部之中反对的意见也很多,群众当中更不用说了。曹振德知道,人们辛辛苦苦把多年的仇人打倒,得到了东西,很想多分点。尤其是去年收成不好,如今粮食非常紧张,大多数人家一过年就把糠和去秋储存的干菜当口粮,饥荒越来越明显了。这不能不使人们瞅着粮食眼红,哪里舍得送人——自己都不够呵!按需要,曹振德这个承担全村人民生活大计的指导员——党支部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