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可华是头一次出国,但这次经历实在是糟糕之际,先不说在登机前被几个黑衣人舅舅带走谈话,还让他们换了飞机,就是坐上飞机到了美国,也没有按原计划在纽约国际机场降落,而是降落到了相距几百英里的另一个机场,据说是导航仪器故障,尽管乘客们怨声载道,但总比坠机没命强,幸好这批乘客几乎都是中国来的游客,不像美国佬那么什么事都要上法庭,机长出来道歉后,又做了些善后,很快了结此事。
可华刚到美国时就不喜欢这个过国家,一切和中国的差异太大了,街道上到处都是高大的、穿着怪异的人群,喧闹的马路上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上巨幅的广告屏幕随处可见。虽然繁华,但眼前再也没有了熟悉的中国字和细腻的东方容貌,取而代之的是古怪的洋文和粗犷的西方面孔。
一切都显得那么生硬,毫无亲切感。
除了舅舅,还有他即将见到的舅妈一家人外,对其他的都毫无兴趣。在汽车上打发无聊时间里,他开始现象起新家的样子来,还有自己将来的新生活……
舅舅正在翻看车上的报纸,他看到了当天的头条:波士顿发生一起严重的凶杀案,2名死者,一人系司机,另一无头男尸,经查证件,名叫陈涛。
居然和自己同名!
舅舅觉得有些晦气,突然回想起离开中国前,几名自称警察的黑衣男子提醒自己的话:你和孩子以及你在美国的家人,最好不要再用原来的名字,如果可能,最好搬家;因为他们怀疑可华的父母死于谋杀,并且凶手不会轻易罢手,说不定会追到美国来,他先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真的有些道理。
经过这些的波折,好容易到了舅舅家,他们比原定计划整整晚回来了一天。
这里的确非常漂亮,周围都是草地,有一小片林子,几只鸟从树梢飞起,畅游在蓝天白云之间。木栅栏围成的圆形宅地里,一栋三层的别墅特别显眼,那是典型的西方乡村别墅,铺着红色瓦片的三角屋顶,低矮的阁楼,米色的墙壁,又高又大的干净玻璃窗,门外放着一张简易折叠床,散放着一些饮料。一旁还有秋千和小水池。
这就是他的新家,舅妈和自己的表弟表妹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打从第一眼见到舅妈,他就对这白人女性没什么好印象。因为在刚微笑着和可华打招呼并送进自己的丈夫后,她就背着丈夫重重地推了可华一把,使他一个踉跄进了门。这让懵懂的可华有些惊慌,看来这女人并不喜欢他。
可华的舅妈丽丝是个地道的美国女人,在她嫁过来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并且带着一双儿女。
也许舅舅娶她是出于同情吧,因为舅妈外貌内心都不漂亮,虽然她在舅舅面前表现得很得体,但在可华眼里,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能操持家务,当然,这在雇佣了一名用人后也成为了历史。
而表弟皮特和表妹安洁更是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瞪着他,一言不发,皮特虽然比可华小半岁,但却比他还高半个头,也比他壮实,胳膊就比他的粗了整整一圈,如同欠了他钱似的,皮特老对着可华皱眉头。
而表妹安洁则比可华矮半个头,因为年纪小还在换牙,常常赌气地撅着嘴。
尽管皮特和安洁不是舅舅亲生的,但他一直把两人当自己的亲生儿女对待,不过他最疼的还是可华,一切安顿妥当后,他立即让他和皮特兄妹一起读当地最好的私立中学,给他买最好的衣服和礼物,请最好的家教教他英语,就在可华觉得幸福又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时,皮特兄妹却更加嫉妒起来。
安洁倒是不怎么地,不过有些大小姐性子,容易对可华发脾气,说话时那高傲的神情,仿佛一只戴上王冠的兔子。还时常装做不知道地把可华的脚踩一下,或者故意把他的笔碰到地上。
但皮特就不同了。
他在学校里挑唆其他同学一起排斥可华,也许这些白人小孩本身就对肤色和外族人有着偏见和排外情绪,于是可华很自然地被孤立起来。
如果他向舅舅告状,皮特可能会被狠狠地教训一顿,但他对于这一切,都忍耐了下来,他从小就习惯安静地活着,在亲人的庇护下成长,现在他不愿意去惹皮特。不过他从心底讨厌美国人。
但如果只是这样,他倒还能将就着生活下去,他们一家已经改了名字,可华也改名叫西塞尔(当他头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差点把饭喷出来),舅舅说这只是暂时的,等几年事情完全平息了再改回来。
尽管如此小心,但依然有怪事发生,其实坏就坏在舅舅搬家的打算――他在去看新房子的露上出了意外,一辆运木头的卡车刹车失灵,向他的车撞了过来,他没能及时逃出去。
于是在没有其他遗书的情况下,他的一切都由舅妈来继承――包括属于可华父母留给儿子的那一份,本来由舅舅代管,但由于没有留下遗嘱,无人知晓此事。可华当然也不知道父母留给了自己一笔可观的财产,而这一切现在都被他的舅妈占有了。
而最不幸的是,舅妈一家现在对可华的态度非常不好,甚至糟糕。
舅舅是个成功的商人,但并不算是成功的丈夫,以至于他在世的时候,舅妈他们还不敢太过分,然而现在,整个别墅都是他们的天下,何况他们和可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除了是名义上的亲属外,可华在他们眼中和个陌生人简直没什么区别。
舅妈可不会让他和自己子女一样的轻松快乐,她总要让可华去做些原本用人做的粗活,可华心中虽然愤怒,但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埋怨,只能顺从。
当丽丝舅妈发现可华的工作能力并不比那名用人低,甚至还不用为此多付一笔工钱时,这个吝啬的女人便让可华代替了用人的职位,因为在她看来,可华简直就是上帝赐给自己的礼物――省钱的礼物。
“吃我的饭,花我的钱上学就要付出代价,何况这是为他好,他可以更早学会独立。”这个美国女人如此安慰自己的良心,她甚至认为自己没有把可华扫地出门就算仁至义尽了。
而自己名义上的表弟皮特则会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做弄他。
但他必须忍耐,因为至少在美国法律的约束下,他现在还能和皮特他们一起上学,但由于失去了最后的保护伞,那些原本压抑着的敌对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自以为高等的白人小孩在他的书桌里放上各种面目狰狞的昆虫,在凳子上倒胶水,甚至在他书包上贴“黄种猪”之类的纸条,对此他也曾在忍无可忍时反抗过,但立即会招来一顿拳脚。而每当他被打倒在地时,皮特和安洁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皮特甚至还会上来凑一两脚。
尽管如此,但可华对于学习还是非常刻苦的,他深知自己还能上学来之不易,所以倍加用功,也许是中国传统教育的影响,可华幻想着自己成绩好后,能获得一些尊敬和更好的未来。但一切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得到更多的作业――皮特逼可华把自己兄妹的作业都做了。
不过还是要提到一点,虽然这家人对中国人没什么好感,但他们对中国菜倒是青有独种,他们甚至逼着可华做中国菜以饱口福,可惜这孩子对炒菜并不在行,即使连烤面包都要提心吊胆。
对于平常人来说,男孩子不会做菜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是如今身在异国,寄于他人屋檐下,可华认为身为中国人不会做中国菜是件很不光彩的事,即使一个6岁的美国小孩子也会烤面包,尽管他们都用傻瓜式的烤面包机。
舅舅倒炒得一手好菜,尤其是川菜,更是一绝!在他生前,一家人时常能享享口福,但现在……每当这时,舅妈就怀念起自己那炒得一手好菜的丈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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