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华的桌子正对着窗口,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轻柔地洒进这低矮沉闷的小阁楼时,他就醒了。虽然放假了,也没有上闹钟,但他已经习惯这时候起床了。
他记得昨晚好象在看相册,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由于在桌子上趴了一夜,现在他的脖子和脊椎都生生地疼着,惦记着赶紧去准备早饭,可刚动一下,骨头就格格作响,害怕运动过猛伤了身体,只敢慢慢地站起来,来回走动着,简单地做了几式广播体操。这里的学校没有课间操的规定,这几下还是他在国内的小学时学的呢。
该去做早饭了。
刚走到“卧室”门口,却发现门微微开着。他没觉得奇怪――舅妈规定了的,阁楼不允许锁门,因为他们随时要进来放或者拿些东西。但可华认为这其实是为他们,尤其是皮特兄妹搞恶作剧提供方便罢了。所以他从来都只把门关上,但不会上锁。
走出房间,轻轻把门带上。顺着狭窄的楼梯走了下去。三楼住着舅妈,他可不想这时候把她吵醒,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楼的餐厅,却惊讶地发现皮特已经坐在桌子旁边了,正翻着一本新漫画。
“怎么了?”发觉可华吃惊的站在那里,皮特故意问,“别那么吃惊,我今天要去打棒球,我还等着你做早饭呢。”
“哦。”可华答应了一声,偷偷看了一眼,那漫画内容似乎很精彩,但他没有想看的冲动,因为即使开口,皮特也是铁定不会给的,不过这倒没什么,反正迟早那本漫画被翻腻了之后,就会出现在阁楼的箱子上。
于是他不再想这些,但转过头的瞬间,却发现皮特望了他一眼,而对方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得意的嘲弄意味。
难道他又在厨柜里放了蜘蛛?可华有些担心地想着。以前他就吃过这苦头,皮特把一只棒球大小的玩具蜘蛛藏在壁橱里,结果吓得可华把手里的盘子摔个粉碎,除了换来所有人的一番狂笑,就是被舅妈狠狠地敲了几下脑袋。现在那只过时的倒霉蜘蛛只能呆放在阁楼的箱子里,可华还不时把它翻出来“折磨”一番,以雪前耻。
小心地打开厨柜,没发现什么异常。
肯定没这么简单,可华相信自己的直觉,皮特要是一天不作弄自己,上帝可就真的存在了。
他紧张地检查着厨具,但一切正常。蹲下身来,看看地板、桌子下面和凳子面,都没有问题。
“你还在干嘛?擦地板吗?”皮特有些不高兴,仿佛可华的行动像是在消遣自己,“也许你不知道,北角林地的棒球场开放后会很快没有空地的!”
听见皮特这样说,可华只好站起来,取出四个鸡蛋煎起来,他一边装做若无其事地做着早饭,一边留心观察皮特的动静。但对方依旧没有出格的举动。
也许皮特的眼神本来就是那样的吧,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他只好这样解释。
看来真是自己多心了,可华这样想,对于怀疑自己的堂弟倒感觉有些歉意,所以他煎皮特那份鸡蛋时格外用心而把煎胡的那份留给自己。
两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一顿早餐,也许因为一直看漫画的关系,皮特并不说话,只是大口地吃煎蛋喝牛奶,可华也实在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说,只好低着头叉鸡蛋吃。
刚吃了几口,电话突然响了,可华立即跑过去。
“你好,这是谭太太家,请问你是哪位?”
“去你的,叫皮特来听电话!”电话那头显然听出是谁接的电话,所以说话的声音很粗大、很不友好。可华也听出来了,那一定是皮特的好朋友克拉克,一个15岁就有1米7个头,还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相的家伙,坑蒙拐骗,每样都能来上两手,他还是皮特欺负自己时的帮凶,两人曾经偷偷翘课溜去打老虎机,为了让可华保守秘密,克拉克将瘦小的他提起来顶在树上,足足威胁了三分钟。可华曾经私下预言他将来不是因抢银行入狱,就是成为下个“911”的参与者,在他眼中,这家伙简直就是个败类,社会的垃圾,这要是在中国,恐怕劳教所才是他的归宿。
所以他没有说话,直接就把话筒递给听见声音走过来的皮特,然后模糊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变得友好起来,看着皮特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想到自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可华觉得有些失落。
皮特突然背向可华,对着话筒轻声说了些什么,接着他们都发出一阵大笑,可华知道这笑话一定又和自己有关。
默默地回到桌子旁,却发现自己杯子里的牛奶只剩下一半去了。
很快皮特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我的牛奶怎么只有一半了?”可华问,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严肃,甚至他努力地把这句话说得像在自言自语,他可不想找麻烦。
“哦,那是因为我把另一半喝了。”皮特很不以为然地舔着嘴唇。然后端起自己满满一杯的牛奶来,细细地品尝着,中间突然瞟了自己一眼――可华发现他眼中那种嘲弄的意味又出现了。
可华只好小声地哼了下,虽然嘴上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却感觉轻松多了,因为自己并没有错怪他,这家伙就是铁了心要作弄自己的。
吃过早饭,可华开始收拾桌子。
这时,安洁走进餐厅。
“皮特,你又要和克拉克去打棒球吗?妈妈说他可不是什么好料,你要小心,别让他骗你去吸毒!”小女孩还穿着睡衣,她揉揉眼睛,看见自己哥哥正在穿靴子,便忍不住对他叮嘱一番。
可华带着羡慕的表情看着他们,觉得有个关心自己的妹妹真是件幸福的事。
但皮特却不耐烦地回敬她:“管好自己吧,你又不是妈妈,(他冲自己妹妹做了个鬼脸)等你的乳牙全部长好再来说教吧,哈哈。”
安洁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又转过头来问可华,“喂,我的早餐呢?”
“马上,等我收拾完这里就做。”可华不敢怠慢,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那你可得快点,”小姑娘不满意地撇着嘴,并找来牙刷,开始用杯子接水,“我得赶在妈妈起来前到同学家去玩,不然她又得逼我学插花了。”
怎么没人逼我学插花呢?可华暗想,他觉得多一门手艺自然是好事,而且他心中早打算找机会离开这个地方,但却又对外面的世界感到些许害怕。但他还是有希望,一种朦胧的希望,也许这和做梦差不多,但他相信,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奴隶,不是看他过的什么生活,而是看他有没有改变生活的勇气,哪怕这勇气仅仅限于做梦。
他取出干净的碟子,准备继续煎鸡蛋
突然厨房的窗口处人影晃动了几下,接着有人敲了敲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