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虎说出了愿仿效项羽的这一番话,让众人刮目相看。
李师师当即站起了身,走到杨虎近前,低身盈盈一拜,口中道:“师师自小便仰慕英雄,方才听闻杨大哥所唱笑傲江湖之曲,便觉得杨大哥英雄豪迈,非同常人,现又得杨大哥生当为人杰之佳句,方知师师仍然小觑了哥哥,哥哥铁骨柔情,令师师敬佩!若哥哥不弃,望常赴师师所居之樊楼小坐,也好让师师多听哥哥教诲!”
李师师这话一说出来,就等于是亲自向杨虎发出了邀请,杨虎从此可以堂而皇之的登门拜访而不受阻挡,而且李师师口称哥哥、杨大哥,便已是将杨虎视为知己朋友。这种待遇,就连周邦彦现在都没享受到,更何况杨虎在众人眼中不过一介武夫而已,竟然能得李师师如此垂青,这一下子,杨虎猛然成了桌上众才子的眼中的钉,肉中之刺,不拔不快。众才子纷纷起哄起来。
众才子是不痛快了,不过李纲却高兴的哈哈大笑,连拍杨虎的背道:“兄弟!不枉我与你相识一场!好一个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好一个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实在是说到了愚兄心里去了!可笑我李纲苦读寒窗十余年,自负诗词都佳,但这胸襟气度,却不及兄弟!哈哈!好诗!”
李纲夸起杨虎赞不绝口,众才子听的却如同火上浇油,心里更是不爽,当下便有人道:“杨都使此诗果然气度非凡,语句精炼不说,其中含义更是引人深思,小可佩服之至!不过,这世上徒逞口舌之利而无实际行动的庸才懦夫比比皆是,不知杨都使是否也是此类?”
周邦彦几日来围着李师师大献殷勤,卖弄才华,眼看就可得美女垂青,来日李师师开苞,自己十拿九稳便可一亲芳泽。不曾想半道杀出个程咬金,说不定就被杨虎这家伙给坏了好事,眼下李师师看向杨虎的神情似乎比看向自己还要多带几分情义,心中醋意翻腾,也不阴不阳的说道:“杨都使好大的口气!要学霸王项羽!却不知杨都使可曾上过几回沙场?可曾杀过多少敌兵?”
杨虎心中暗叫不妙,刚才似乎风头出过了头,虽然博得了李师师的好感和垂青,但是就是因为这样,现在把自己弄得成了众矢之的,听到周邦彦和方才那人发难,连忙老老实实,低调的说道:“小将向来自诩还可为一大丈夫,亦知大丈夫当言而有信,首重者为一个信字。平生所言,目前还没有违背过。至于周待制所问,小将惭愧,目前大名府久无战事,小将还没有机会上过战场,更谈不上杀了多少敌兵了。”
众才子闻言一起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李纲面带冷笑,不屑的看着众人,而李师师见杨虎难堪,也忙想开口打圆场。周邦彦眼尖,看李师师要说话,连忙抢道:“既然杨都使尚未上过战场,亦未曾亲手杀过敌兵,如此狂言,老夫不能不说你是狂妄了。你可知战场上凶险残酷之处?可知眼见敌兵在自己面前鲜血淋漓,被碎尸万段的血腥?又可知在战场之上不可有丝毫仁慈,若是手软,你不杀敌,敌便杀你?若是手软而不杀敌,又有多少兵将会因你而死?多少孤魂将漂泊野外而不得归家?”周邦彦一幅语重心长的样子,好像是老师教训小孩,完全把杨虎当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打整。
杨虎被质问的一愣一愣的。这就是文人厉害的地方,一张嘴说道起来,比刀子还锋利,杀人可以不见血,不过要是真让他也上上战场,恐怕立马尿裤子。
杨虎被问的也暗暗有了些怒气,要不是想到这些才子文采可敬,名头甚响,说不定立马就瞪起眼睛骂他大爷的了,现在只是强忍,冷冷的说道:“小将当然知道!小将虽未上过战场,可对战场的凶险血腥之处却不比周待制知道的少!”
周邦彦哼了一声,说道:“还逞口舌之利!老夫问你,若将来国家有难,你能不爱惜自身性命,甘愿血染疆场,马革裹尸吗?老夫只怕到时候你逃跑的最快咯!”众才子纷纷大笑起来。
杨虎气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周邦彦,手握成拳,微微发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李师师旁边惊呼道:“哥哥息怒!”,李纲却见杨虎站了起来,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漫不经心的握手成拳,就等杨虎一开打,自己也上去帮忙。
周邦彦看见杨虎满身杀气,丝毫不惧,也冷笑着看着杨虎,仿佛倒还希望他来打自己一顿,这样自己就可以到朝廷上参他一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周邦彦却还是低估了杨虎,杨虎瞪他半响,突然两手一松,昂首挺胸来到船舷栏杆旁,吹了吹河风冷静了下,转身看向众人洒然一笑,吟道:“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诸位既然不能见容于杨虎,杨虎愿赠诸位此诗以明志。我杨虎虽然不才,也不愿做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前些日还曾向一位长者发誓,此生愿效忠于百姓苍生!若违此誓,甘愿受万箭穿身而死。我杨虎有此壮志,却不知诸位才子名士是否也有此志,当国难当头之时,亦能否甘愿抛却一己之身,去捍卫我大宋百姓之安危福祉。呵呵,这一日或许并不遥远,杨虎拭目以待,静观诸位表现。诸位!告辞!伯纪哥哥,我们走!”。
“走!”李纲早已不想再待下去,听杨虎叫他便一起转身出了船舱,两人要了只小船,便要船工送他二人上岸。临走之时,李师师忽然追了出来,遥向二人叫道:“师师自今日起每日洒扫寒舍,愿随时恭候杨都使大驾光临!”,杨虎闻言回头,笑着向李师师招了招手,招呼船工一声,两人便这么驾着小舟,缓缓上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