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抬头望着我的时候,竟也是泪眼婆娑:我要去新疆了。
我松开她,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去新疆?
我爸在那边做生意,找人给我办了当地的户口,那里高考分数线低,将来,好考大学。
我心里一阵绞痛,我们学校每年都有很多学生去外地参加高考,很多都是花钱办假户口。我们这里的高考分数线几乎在省里各个地区是最高的,山东省的分数线在全国各省中也是很高的,在我们这里只能考上中专的学生如果去东北或者西北,就能考个本科;在我们这里只能考上专科的学生,出去就能考上名牌。所以,尽管学校严令禁止,每年依然有很多学生为去外面高考,前赴后继,不惜代价。
啥时候走?我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了。
明天。小黄毛的声音很小,含着哭腔。
你不是明年才高考吗?现在去干啥?
我爸说,他们那里出了个规定,凡是就读不够一年的学生,高考不能填外省志愿。小黄毛说:我才不想在新疆读大学呢。
我仰天长叹:那你不早说。
本来,我不想对你说了。小黄毛嗫嚅道:刚才,我忽然很感动,才鼓起勇气当面告诉你。
我从兜里掏出一个干瘪的烟盒,摸了摸,里面已经空了,就把烟盒揉成一团,远远掷去。
小黄毛用手拢了拢头发,看着我,说:你今年上哪个大学,我明年就报哪个。
我心想我今年肯定哪个大学也上不了,就低下头,用手一下下按着打火机,忽明忽灭的火苗在黑夜里跳动着。
到那里,我给你写信。小黄毛还想继续说什么,被我毫不留情地打断。
算了。我抬起头,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开了腔:别玩虚的了,没意思,咱俩又不是十五六的小孩儿,啥事都能想得开。实话告诉你吧,我从来就没把你当回事,就是因为没亲过嘴,想随便找个人练练,就跟练散打的需要找沙袋子一样,不信你就去问老六和夏国强,他们全都知道。说不好听的,我这就是玩弄你的感情,现在很流行这个,流行歌曲都唱: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算做了件好事,我不找你,也会找别人,不玩弄你,就要玩弄别人。要不是看你恁认真,我不好意思那么快就伤害你,早就给你摊牌了你知道吗?
说着,我把三个手指头伸到小黄毛面前:你知道吗?夏国强一个星期就亲了三个嘴,还都是樱桃嘴,他亲一个,就把上一个樱桃的核给吐出来。我本来想趁早把你吐出来拉倒,一直没有时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天开眼,让你去新疆,真是亚克西。
小黄毛的脸有些变形,绝望地望着我,轻轻摇头。
我横下一条心,要把话照小黄毛的要害,砖头一样砸下去:上当了吧?受骗了吧?不会再相信琼瑶小说了吧?那里面写的就没人事。你现在把观念纠正过来,一点儿也不晚,就把我当成一堂生动的思想政治教育课和半堂生理卫生实践课。为啥是半堂生理卫生实践课,你肯定也知道,咱干这点事离那啥差远了,也就是说,你还是处女,我还是处男,咱就是亲了亲嘴,这在国外,不过是男女相见的基本礼节,就跟咱们中国人见面握手一样。
我的手一滑,打火机掉在地上,可能是塑料壳正碰到一块砖头,乓一声炸响,小黄毛哆嗦了一下身体。
从明天开始,咱俩就谁也不认识谁了,往后我吃我的烧牛肉,你吃你的羊肉串!我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新疆的羊肉串全国有名,比咱县的烧牛肉名气大得多,你一过去肯定吃出一身骚,撒上一瓶花露水也能闻出来。虽然你学习不咋样,到那里努力上个一年半载,说不定能考上北大清华,那你就牛了,平常能考上那种学校的女生长得都没法看,你过去肯定会被注目至死,记住,一定要从留学生里面找对象,毕了业直接出国,什么绿卡红卡信用卡,能卡多少卡多少,你这样的,去了欧美也不会受歧视,头发本来就黄,皮肤本来就白,老外会把你当成和他们一样的种儿,顶多,也说你是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