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的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兔子,怦怦直跳,骆德传话说,九殿下要见他,还让使女帮他梳洗一番。
因为是殿下带回来的人,膳房自然小心照顾着,不但煮了一木桶的水给他洗澡,还让使女给他赶制了一套新衣服、新鞋袜。
卫卿的胳膊、膝盖摔破了皮、身上满是淤青,太监给他敷了皇宫里带来的金创药,立刻止血化瘀,好转了不少。
如今可以四处走动了,正好九殿下传唤,卫卿当然要赶紧过去。
「等等,我再给你梳梳。」使女却拉住卫卿的胳膊,把绑好的马尾,又解开,乌黑的长发重新打理一番,最后扎了个髻,用蓝布条扎紧,看起来就像一个小书童。
「好了,去吧。」使女笑着说。
卫卿谢过后,一溜烟跑出了膳房。
而煌夜早已经下完了棋,等得有些不耐烦,他看向营帐门口,恰好侍卫打起帘子,让卫卿进去。
「唔?」卫卿一抬头,毫无防备地对上了煌夜的视线,顿时紧张得浑身僵硬。
冰冷漆黑的眸子,目光敏锐而又深沉,好像一眼就洞穿人心,叫人害怕。可是那张脸孔,又是出奇地漂亮,卫卿呆呆地看着,一时忘记行礼。
煌夜倒也不介意,因为他同样在观察卫卿。
和三天前摔倒在泥潭里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男孩的额头上还有擦伤,但不影响他清秀的容貌,两道乌眉弯弯的,像月牙似的诱人。
一双秋水无尘、顾盼生辉的杏目,加上粉嫩的樱桃嘴唇,使他全身透出一股可爱之气,让人不得不惊叹,在这种乡下地方,竟然也有比宫内优伶更要雅致的孩童。
「他们说你叫卫卿?」煌夜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是……。」卫卿长而浓密的睫毛,迅速下垂,轻盖在仍显得苍白的面颊上。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回话。」煌夜却强硬地说道。
「是。」卫卿紧张地吸了口气,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怯怯地看向书案后的煌夜。
「几岁了?」煌夜问道,并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另一边的软塌。
「九岁。」
「哪里人?」
「永庆镇,柯王府家的下人……」
「没想到柯贤会让你这么小的孩子,去守围场,哼,他也够冷血的了。」只有煌夜会毫不顾忌地讲出人人藏在肚里,不敢明说的话。
卫卿被救下来后,骆德曾向煌夜禀明,这孩子真是可怜,瘦弱得很,背后都是鞭痕,看得出长期遭受打骂、欺凌。
要不是罪犯之后,那一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才会受到这种刻薄的待遇。煌夜心里明白,如今边疆不稳,刀兵连绵,男人出外打仗,留下的孤儿寡母受苦受难,那是屡见不鲜的。
即使如此,煌夜心里还是觉得很不痛快,脱去手臂上的护甲后,坐在软塌当中。
「不是的,殿下有所不知,当年要不是王爷收留了我,我早就冻死在河里了,王爷他不是坏人!」没想到卫卿还大声地维护柯贤。
「你现在是我的仆人,用不着帮他说话。」煌夜冷淡地说。
「不是……」卫卿不知道该怎么样说,又把头低下了。
「过来。」煌夜招手。
卫卿不敢不从,走到煌夜跟前。
煌夜略一抬脚,示意卫卿为他脱下小牛皮嵌马钉的靴子。
卫卿便屈膝跪在织锦软榻前,小手抓住漆黑的皮革绑带,努力地松开绳结。
「你那天在河滩上,是怎么想到绕圈跑的?」煌夜睨视着他,说出一直想问的话。
就算是经验丰富的猎手,一旦被虎!追逐,也会慌得六神无主,不是走进死路被咬死,就是坠崖身亡。
煌夜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会兜着圈逃命的,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我不会游水,不然……早跳河了。」卫卿咬了咬嘴唇,有些害羞。
没想到煌夜听了,竟然哈哈大笑了出来,叹道,「道理这么简单,我却想了好久都没明白,还是你聪明啊。」
「……」卫卿受宠若惊,小脸蛋憋得通红。
煌夜又伸出手,让卫卿替他解开衣袖上的束带,然后是黄铜铠甲护肩、护领、及护颈。皇族铠甲制作精细又沉重,卫卿费了好大的劲,显得有些笨拙地服侍煌夜脱下了厚重奢华的铠甲,里面是浅青色软缎子的常服,用一等的刺绣工艺,绣着猛兽与山水图案。
煌夜和衣躺下了,然后就没再说话,似乎把跪在地上的卫卿当做空气般地遗忘了。卫卿不敢擅自抬头,跪在散发着淡香的软塌边等了又等。
帐篷里,昏黄的烛灯静谧地摇曳,帐篷外,是整齐划一的士兵巡逻的脚步声,更夫在敲锣,子时了……又静候了一阵,卫卿摇摇晃晃,差点一头栽到地上,猛然惊醒,抬头叫了一句,「殿下?」
煌夜早已睡着了,白天狩猎那么疲累,又要提防着大皇子这个小人,他哪有心思和一个仆人聊天,睡得很沉。
卫卿注视着他熟睡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紧张,在这华丽的帐篷里,除了他和九殿下,就没有其他人了。
卫卿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是马童,没有伺候过这么尊贵的人,既不敢擅自离开,也不能打扰煌夜休息,最后,他咬牙撑起跪得僵硬麻木的双腿,站起来,从床尾拿了一袭丝绸薄被替煌夜盖上,夜里有些凉,卫卿还是在床尾的地方席地而坐,像幼犬一般,蜷起身子守候着煌夜。
他曾经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的,在逃跑的时候他是多么害怕,多么希望有人可以救他,但是,谁会把一个贱民的性命看在眼里?
在卫卿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