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是你朋友?”阎女士有些吃惊。
西一欧放下包袱一阵乱抓,包袱里早已颠的乱七八糟,混作一团。
前面又传来几声啊呀、喔呀的中招声,“金刚,你杀死医院大夫、谋害警卫,罪大恶极,老子非把你大卸八块!”
“去你娘的!老子黑锅背了无数,不在乎你多扣一顶!嘿哟!”像是中了一拳,声音沉闷,似乎已招架不住。
西一欧不清楚金刚干了啥事,自己手下的人不能不救,摸黑抓了一把金条,里面还混着几颗子弹,“姐,我得去救俺朋友,这些金子送给你做嫁妆,就算俺对不起你。”
“胡说,人家人多,你去准送死。”
“顾不上了。”西一欧又摸住那把精致小枪塞到女人手里,“姐,这个留着,你防身,世上没几个好人啦。”
“你、你真要去?”阎女士像是看到了另一世界的人。
“为朋友两肋插大刀加铡刀,这个包袱俺也不要了,嫩保重。”说着掂起两支驳壳枪就走,被阎女士拉住,“小弟,你叫啥?俺给你老婆捎个信。”
西一欧回过头笑笑,“姐,还是不给俺老婆说吧,她们要是知道俺挂了,会更伤心。嘿嘿,姐,你身上的香味真好闻,要是俺能活下来,一定再闻闻。”说罢溜着墙边蹿出。
“蹶一边!”女人踢了他一脚,没踢住,脸上似笑非笑。
西一欧翻滚几下,猫到暗处细看,穿过丁字路口几十步的空地上,十几只火把噼噼啪啪,二十多个晋绥军荷枪实弹,散在外围呈半圆状,刺刀在火把下闪着蓝光,里面五个便装大汉围着金刚赤手搏斗。
金刚背后靠墙,左支右架,身上连连中拳,五个大汉穷凶极恶,招招直奔要害。他们全神贯注,都没注意身后多了一个瘦小身影。
西一欧叹气加憋气,自己两只手枪对付三十多个人,即使子弹打光了,也杀不完,靠他大爷,只能智取鸟。双手举枪,朝天砰砰就是两响,“都别动!举起手来!”
出于职业敏感,晋绥军们听到极不想听的字眼,还是保持了克制的安静,围着金刚的几个人经久战阵,不约而同就地卧倒,滚向路边,西一欧又是七八枪打向便衣大汉脚下,“别动!你们被包围了!”
恐吓立竿见影,场内立即死一般寂静,没人再动,金刚听出西一欧声音,也不回话,三纵两跃,跑到跟前,接过西一欧扔来的手枪,“宋麻杆,后会有期!哈哈哈哈。”
扯住西一欧跑进小胡同,“大掌柜,你咋一个人来这,吓死俺啦!”金刚发现西一欧一人大唱空城计,心中害怕。
“顾不了那么多,跑吧!”两人撒丫子狂奔。
就听沙哑的声音大呼:“弟兄们,咱们的性命都着落在叛军身上,抓活的,上啊!”几十个士兵如梦方醒,吆喝追来。
西一欧逃跑神功举世罕有,那时不兴秒表,也不兴奥运会什么的,没准就能拿个冠军耍耍,金刚短跑暴发力可以,长跑竟然落在其后。
城里路卡很多,枪响引来了大批的追击部队,保安团、中央军可没有抓活的意思,枪子往两人身上不停招呼,西一欧跑的正快,脚下一滑,“哎哟!”摔个鼻青脸肿,“妈勒隔壁,踩上狗屎鸟!”
金刚片刻不停,扶起西一欧往黑胡同里钻,“挺住啊,大掌柜,前面就是南湖。”
西一欧按着腰,信心大增,“好,天无绝人之路,跳湖
逃命,正得劲。”
两人跑到湖边傻了眼,寒冬腊月,湖水结冰厚实,跟下午路过的盐湖天壤之别。
“靠他大爷,敢不敢从冰上过?”西一欧大口哈热气。
“不行啊!上去就是活靶子。”金刚双手扶腿也喘的呼呼。
西一欧腰疼难忍,趴到地上做了三个俯卧撑,活动手脚,金刚不解,“大掌柜,快走吧,都火烧屁股、别练啦!”
“老金,你是叛军,俺是大土匪头子,被他们抓住死翘翘。算啦,到哪都是死,不活了。不如跳湖死了算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如果死不了就好好活着。”
“好!要死一起死,能认识大掌柜,这辈子木白活!哈哈哈哈!”
两人手挽手共同跳湖,湖面光滑,摔个屁股墩,西一欧疼的起不来。
“别动!”尾随而来的晋绥军手持火把、枪口瞄住二人,从两个路口、湖对面,呼啦啦又跑过来几百个服装各异的士兵,咔咔嚓嚓,将两人团团围住。
完鸟,彻底翘辫子鸟,西一欧无比悲凉,老子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到头来整个死无全尸,贪官污吏、军阀财主长寿,老实人真他妈吃亏啊。
“上峰有令,金刚二人就地放行!”一个传令兵拨开人群,气喘吁吁的大声宣布。
“嗯?”西一欧、金刚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周围的晋绥军个个如坠迷雾,宋麻杆喝道,“金刚杀人越货,你敢假传命令,老子崩了你!”
传令兵比他还横,“上峰有命,执行命令。”
军令如山倒,晋绥军分为两侧,保安团、中央军都觉无趣,追了半天白追了,悻悻离去。
“走吧,还愣着干啥?”西一欧捅捅迷瞪的金刚,两人又跑开,刚跑了两条街,后面马蹄大响,“靠他大爷,又追上来鸟!跑是跑不了了,索性站住,看他们想干啥?”
“两位,留步。”又一个传令兵模样的人跳下马,“上峰指示,送两匹马给两位。请上马,随我出城!”
“靠!今天是咋嘀啦?”西一欧和金刚相互看看,上就上吧,能活命还计较啥?
两人紧跟传令兵,路遇盘查,传令兵开道,轻松出了运城,策马来到盐湖边,传令兵行军礼,“两位请上路,恕不远送。”
“谢了,老总!”金刚、西一欧抱拳回礼,打马就走,恨不得立刻飞回飞云渡。
“总算平安鸟!”西一欧长长的呼了一口仙气,尽管马墩的屁股直颠,“老金,咱们安全啦!你咋被追的恁惨?”
哈哈哈哈,金刚大难不死,意气风发,“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啊。日他大爷,今天真是从阎王殿走了三圈。我骑马引开宋麻杆,跑了几条街,甩开他们,担心你的安危,就又跑回医院找你。医院里空无一人,随手推开一个门,乖得(发dei音)呀,里头有仨死人,挨着推门,屋屋都有死人。”
“靠!老金,你遇鬼了吧?”西一欧不信。
“日啊!确实是死人,有穿白大褂的大夫、护士,有看病的老百姓、乡绅,还有几个伤兵,全是一击毙命。教堂死了不下三十人。”
西一欧眼皮直跳,奶奶的,吉野特攻队杀人不眨眼啊。
“死人里头还有两个是警卫连的人,跟宋麻杆一伙,功夫不弱,照样一刀完蛋。在医院里找不到你,我就想出去找你,跑到门口,对面来了十个人,俺一看他们的身手步伐,个个都是高手,自忖打不过他们,也不知是敌是友,就躲到最里间装死。关键时候,装死也是个好办法。”金刚自我解嘲。
西一欧没有嘲笑的样子,他知道金刚遇上了吉野大队长。
“日啊,他们一进教堂,挨屋搜了一遍,叽里哇啦,说开日本话,我就知道坏事咧。可巧,他们的通信兵抱着电台跑到我屋里发报,我趁他不注意,扭断他脖子,嘿嘿,第一次拧鬼子脖子,真过瘾,咔嚓一下。”金刚比划起来。
西一欧点头,“干的好!”敢情地道里近藤的通信兵说电台信号突然中断,是金刚干的。
“我把电台的线割断,整成废物,趁外面的鬼子休息,拿枪打死一个,打伤一个,逃出医院,出来就遇上宋麻杆,又引来晋绥军,打着跑着,就碰到你喽!”
“哈哈哈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金刚,人的命,天注定,不服命不行,我身上有四盒磺胺,够不够?”
“够了,够了,半盒就够。”
“这趟不算白来。”西一欧摸摸怀里仅剩的三根金条,痛心不已,好东西全扔了,“奶奶的,咱国家不太平,我听洋毛子说,国外都兴保险,叫保险公司啥嘀,出门在外,可以买个保险,叫那个啥玩艺……对,对,叫人寿或者平安啥嘀,就是人遇到意外死了,家里人能落个好处。要是咱国家兴这,我就给弟兄们每人买一套,死了也值。”
“是嘛?有这玩艺儿,还是洋人脑子精啊。今天咱俩差点就挂啦。要有的话,大掌柜,俺给嫩买十份平安。”
“去球吧!你咒老子死啊!你才买平安呢!”
哈哈哈哈,两人嘻骂,兴高采烈,打马回山。西一欧走在前面,金刚闻到西一欧身上淡淡的香味,很熟悉、很好闻,暗道,大掌柜身上咋带着女人的香味尼?咋还是那个女人的香味尼?
夜幕中,运城越来越远。西一欧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运城之行,引来了惊天大乱,成为蒋中正“娘希屁”的首席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