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芬也没了吃饭的胃口,就向石婶儿要了鲁山屋里的钥匙,打开了鲁山的屋门。
一如那第一次走进他的屋子,鲁山的居室里非常干净整洁。与那次唯一的不同是床上多了一床被子,但是却叠得方方正正。雪白的床单,橘黄色的俄国毯子,黄白相间的条文枕巾,都显得井井有条。
那对简易沙发和茶几已经被石婶儿整理过,茶碗、茶壶也都洗刷干净,扣在一个茶盘里。烟灰缸也已经刷洗干净。
淑芬想发现更多的东西,结果除了墙上的那把胡琴和简易写字台上的几本书,再找不到什么新的值得注意的东西。
她扇动鼻息,想嗅出点儿什么来,结果只闻到昨天下午鲁山和老王抽过的刺鼻的烟味。
她摘下鲁山的胡琴,在手里摆弄,结果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刺耳的声音,吓得她马上把它放回原处。
最后,他把手停在了那几本书上。
他翻弄了一下,有一本线装的《水浒》,一本三联书店的新版《隋唐演义》和一本《响马传》,可是最下面竟是一本《苏三起解》的剧本。
淑芬就拿起这本剧本,坐在沙发上读了起来。
以前她多次看过这出戏,对戏的故事情节已了如指掌。但是对戏里的唱词和唱腔不是十分清楚。她翻开剧本读了起来。一边读一边验证自己原来哼唱的曲调和唱词,发现竟有许多讹误。她对照剧本反复纠正。这就难免哼唱出声音来。她哼唱的是那么忘情,以至于忘记了是在北京西郊的偏僻小院里。石婶儿和姐姐笑得前仰后合。她俩说淑芬成了戏子了。并说,要是鲁山在家,一定会给她拉胡琴的。石婶儿给她沏了一壶茶,送到屋里去说:淑芬,唱渴了吧?润润嗓子。淑芬就笑了。
石婶儿,平时鲁山拉胡琴吧?淑芬问道。
开始他有时候拉一段,后来就没再拉过。石婶儿说:可能是因为事儿多,顾不得了。
他拉得怎么样?好听吗?
淑芬想,鲁山充其量也就是和拉锯强一点点罢了。
哎呀,鲁山的胡琴拉得太好了。石婶儿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亲眼见过拉胡琴拉这么好的。
他还能比戏园子里的拉得好?
淑芬说什么也不信鲁山的京胡拉得象石婶儿说得那么好。
他的身子要晃起来那好看死了。石婶儿说:反正俺没听过这么好的弦子。
淑芬从内心里发笑。她还是不相信一个从鲁西北小城里走出来的懵懂汉子能对京剧有多深的造诣。
实际上,淑芬能有这样的想法,的确说明她已经成熟起来了。但是,她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这种变化。但是心理的成熟她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她学会了期待。
这样一个上午,她不知道姐姐如何度过的,她想象着姐姐百无聊赖的样子,内心里感到窃喜。她倒要看看她此时的摸样。她仍旧哼着《苏三起解》的曲子,一步一颤地走出鲁山的房间,朝西屋走去。
哎哟,二小姐,您的京剧唱得这么好啊。随着这么一声熟悉的话语,走进院子里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