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依旧是官道,依旧是烈日当空,仿佛一切都如三日前一般。只是燥热的空气中,多了一丝血气,一丝腥臭。
“师叔,这已经是第三批了。”说话的便是那位唤作麟儿的方寸女弟子,此时她只是紧紧看着前方,本来便显得有些消瘦的脸庞此时更是白的吓人。也不知是烈日作祟,抑或是被眼前这景象吓得不轻。“师叔,弟子方才已经验过,死者一共六人,大多都是一剑割喉,也有两个是被人从背后刺入心脉,想必应是想逃走的,都已死透,没有活口。而且,依然没有施展任何道法的痕迹。”说罢白眉小道便又站到了师叔的身后,依旧没有表情。
“自那日那官员宣布了落凤令之事。我便知晓了这次是逃不了一番血雨腥风。只是没想到才行了这短短三日,便已是如此一番惨像,如今这道门,可当真是要没落了。我们也不要再耽搁了,前面不远处便有个小村落,今晚我们便稍作休息。明日便要抓紧赶路了。”说罢知露道人摆了摆手,看了看前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担忧着什么。“这些人,便化了吧。”
白日的火光,却也是如此的夺目,浓烟径直的向上空升去。似乎是要远离这被烈日曝晒的早已缺乏生机的大地。静默而无助。
入夜,小村。
三人投了一间寻常农舍,农舍的主人是一年老鳏夫,此时也早已熟熟睡了。
“师叔,有一事我一直不明白,这落凤城虽离京都有一段距离,可是若是御剑而行,也不过一日之程。当日从客栈出来,不也有人当场飞身而去,为何师叔偏要我们如寻常人一般,慢慢行路?”那两个小道,皆是卫字辈,男为华,女为麟。此时卫麟已将三人房间打点完毕,也来到了院中,在卫华边上坐了下来。
“华儿,你来为你师妹说一下吧。”知露道人看了看二人,便又闭目沉思。
“这次所谓的行路,其实便是一场考较。当日那官员清点名册之时,你也听见了,这次从落凤城出发的一共有十七派共计百余人。可是只有三枚落凤令,那剩下的人却又该如何?当日那官员先是许了一句世间福地任君挑选。其实这便已是第一场考量,考的便是一个道心。就说这几日那些横死荒野的,若是当日知难而退,今日又如何会化烟而去?世人皆只知晓眼前的巨大利益,却从未去好好考虑过自身是否有能力去摘取利益。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这些所谓的修道之士,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穿。对他们而言,或许早早送他们入了轮回,便已是上乘。”脸上依然是没有一丝表情。目光也是直直望着北方来时之路。
听到此处,知露道人双眉微皱,接下去道:“其实这世间芸芸众生,并无大差别,就说这农舍主人,虽已是年老体衰,可是你们看这院里一应农具也是整理的紧紧有条。每日早早的起身便开始一天的劳作,与我们这些每日修道之士,有何不同?说到底,这人心,都是一样的。凡是人有的七情六欲,我们这些修道之士也一样会有,凡人只求一世温饱,而我们求的是什么?长生不老,羽化飞升,其实说穿了,我们所求的只有更多,世人皆说修道之士清心寡欲,却无人知晓,其实这所谓的淡定背后,却是藏着更大的渴求。”
说罢闻风道人看了看那白眉白发。月光之下,如水银般的淡淡光泽,即使在这炎炎夏日,依然是如此冷峻。“师叔知道华儿你这一世多经坎坷,因此你这道心,却也是与众不同,虽说修的也是我方寸玄门正宗,大道之卷。可是毕竟还是多了一丝不忿与冷漠。却是少了一份活人气。这与你今后,或许会有所不妥,你自己还是要多加注意。”老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叹息一声,便又开口道:“这除了道心,接下来考量的各门道术,心存于内,而术在外,那些道术平庸,而道心不坚的。怕是走不完这一程了。”
“既然这一路那么危险,那我们不是更应该早早到京城了事么,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越多,岂不是越是危险?”似乎是想起了白天的景象,女子的面容在月光下,越发的白了。
“这路上的确是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袭击,可是若说到了京城便安全,那也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这次天下八路,各门各派都是精锐尽出,但你可曾听那官员说过从一处出发,必要从一处入门么?这天下八路,各路水平参差不齐,那些弱势之地的小门小派怕是却要一个不剩。统统入了轮回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吃的自然是那些早起的虫,早到京城?岂不是凭添人惦记。”知露道人起身,走到院口,望了望北方“我们方寸一脉,虽久不闻世事,可在这道门之中却还是有一两分威名的,敢对我们下手的,怕是不多,只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师叔我虽说还是如当年那般英俊潇洒,可是这被一群大男人牛鼻子老道整日惦记着,我这心里,却也是不那么舒坦的。明日起确要抓紧些,可仍是不急,你们难得下山,明日起这一路上,该看的便看,该办的事,也便办了去吧。”说完便转身走回院内“麟儿,你先去早早歇息吧,师叔和你师兄还有事要商量。”原本听到师叔的一句牛鼻子老道,卫麟便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白日的担忧也散去了一些,此时听到师叔的吩咐,与师兄打了招呼转身便入房去了。
“这该来的,总是要来。诶,本以为我这知露剑,此生都不必再出鞘了。”
“师叔,如果可以。我想亲手了结此事。还请师叔不要插手。”
知露道人听罢一愣,却又立刻轻轻一笑,理了理身上衣衫。二人便同时起步。
当夜,有客自北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