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上下,没人知道洵王为什么在这么多年后,又把这个一直被冷落的长公主接回了宫中,只是依了吩咐好生照顾着长公主的饮食起居,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宫里有人私下里议论猜测,说是洵王膝下子女甚少,只得了这个长公主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公子。宫中清冷,日长夜久,也便思念起了这个女儿,顾念起了骨肉情亲,便把她接回了身边来。可猜测归猜测,却没人知道洵王心里到底是何种想法,只是知道似是一夜之间,洵王就宠了起了这个从小被丢在清桑苑的长公主。一时间,无人堪及!
虽是住进了宫中,得了父亲的宠爱,可凤南依旧拘谨,除了同那个从小照顾她的柳嬷嬷,其他的人谁也不亲近,尤其是那些忽然间就恭恭敬敬,似是将她当成了祖宗一般惟命是从的宫女和阉监。从小留在心中的阴影,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散去的。
隔三差五得闲时,洵王总会去看望她,与她说说话陪她玩耍,似是想要弥补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亏欠。可即便如此,洵王依旧感觉到凤南内心中对他无形的抗拒,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只从那个孩子的眸底,似是能看见一抹深藏的惊惧和不信任。
宫中的日子自是比那清桑苑中不知好了多少倍,可在凤南的眼中,并没有多少的改变,顶多就是奴才们不会再给她脸色看,也不用时不时地吃冷饭剩菜,其他的一切如常。依旧是呆在头顶四角天的大院子里,得不到自由。
整个宫里,除了柳嬷嬷之外,让凤南觉得最亲近的便是她那个尚在襁褓中同父异母的弟弟。每看见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凤南的心情没来由地会变好,唇角也会不自觉地弯起漂亮的弧线。知道她喜欢那个弟弟,洵王特许她随时前去璃云苑看望那个婴孩。可去过几次之后,她便很少再去。因为在雅璃夫人的眼中,她看到了她所熟悉的嘲讽和不屑——虽然那个装扮高贵的雅璃夫人的面上一直是那可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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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草地虫蚁多,还是过来吧!”坐在院中树荫下的木椅上,年老的柳嬷嬷正一针一线缝制着一件嫩黄色的罗裙,抬眼看着那正踩在草地上采摘着一丛刺红的凤南。
踮起脚伸手掐下一朵水红色的娇艳刺红,凤南将花凑近的鼻端,闭上眼睛深深嗅着那清新的淡淡幽香,脸上漾着愉悦的笑意:“嬷嬷,这花好香,你给我做成香囊可好?我要天天戴着它,冬天也要闻见这个香味……”
缓缓弯了唇,露出一道深深的笑纹,柳嬷嬷不停手上的活儿,笑看着正将花丢进手中布袋子里的凤南:“好,公主喜欢,老奴就给公主做。”
“喜欢什么?”斜插进来的一道声音,也含着浓浓的笑意,扰乱了原先的闲适。
听见突然想起的这道声音,凤南立马缩回了手蹭地转过身,低头从草地上走了出来。在她身后刚刚站立的地方,青碧的矮草上赫然怒放着一朵刚被掐下的红艳刺红。
“儿见过父王!”
“参见王上!”
怯弱的童音和苍老低缓的声音同时响起。
“免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只一瞬洵王便恢复如常,笑着走到凤南面前,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刚刚说喜欢什么?”
缓缓抬起头盯着洵王看了片刻,凤南才缓缓露出一丝笑意,将手中的小布袋子举过头顶:“这个,很好闻的味道。我想让嬷嬷做成香囊,冬天也能闻见这样的香气!”
一阵幽然的香气飘逸而来,顿时让洵王觉得神清气爽,不禁深吸一口:“刺红?南儿喜欢刺红?”
“嗯!”点点头缩回手,凤南低头翻弄着已经装了有小半袋子的刺红花,“喜欢,以前在清桑苑没见过!”
眸中闪过瞬间的黯然,洵王点点头缓缓开口:“那柳嬷嬷也给寡人缝制一只吧!”
顿时一愣,隔了片刻柳嬷嬷才急急应了声:“哎,老奴遵命!老奴为王上沏茶去,王上稍等!”
待柳嬷嬷离去后,洵王才又深了脸上的笑拉过兀自翻着袋中刺红花的凤南:“南儿,父王今日带了个老师来叫你诗书礼仪,日后你便跟着他好好学习!”
听见这话,凤南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转而偏了脑袋向洵王的身后看去。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在那个小门边,还有一个人站立着。着一身洗地发白的青衣长褂的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岁,脸上的笑温和如春风、明媚似朝阳,让凤南心中顿时窜过些许暖意,不觉朝他一笑。
转过身看向站在小门口的人,洵王敛了脸上深深的笑威严了面目,只留一丝平和:“季先生,往后,公主就交由你教导。南儿,这是季秋阳季先生,以后便是你的老师。”
走到近前,季秋阳恭恭敬敬地抱拳一揖到底:“见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