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有后台?把他们的名字写给我。”
“所有到场的警察?”
“不,动手动脚的几个,特别是动在我弟弟身上的几个。”
常有苈在市长办公桌上写下了三个人名。
“他们绝不是完美的警察,我说得对不对?既然不完美,总有处理的机会。”
“这事我来办,市长。我会严格处分他们。”
“处分?”
“那要怎样?”
“摘掉他们的警徵。他们不配当警察了。”
“这需要必要的程序,市长。”
“如果你不能安排这必要的程序,那我来安排。”
“据我所知,市长,我照他们的描述转告,你的弟弟——啊,他们当然不知道是你的弟弟,直到现在——是个强硬分子,他要是能配合点,恐怕也不至于这样。”
“你是要我领我弟弟来向你道歉?问题是,他们是不是就打伤了我的弟弟一个人,他们打伤了八个,其中三个颅内出血。如果出了人命,这事件会闹到什么地步?”
“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市委市政府要你们去疏导群众而不是去镇压群众的吧?”
“话是这么说,事情是我们办。不过,我担心,如果这样,警察的积极性会被严重挫伤。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们应该知道他们应该怎么办。如果他们不知道,那我建议他们最好是再考一次警校吧。常局长,我很奇怪,你进来到现在,竟然没有向我说点有意思的话。”
“老实说,市长,你想听的话,我在心里已经说上无数遍了。现在我的压力也很大,社会的治安问题层出不穷,警力不足,腾不出手来搞教育工作……”
“好了,我看就这样吧。事情怎么办,我等着你的高招。我想市委市政府也会很关心警察的工作,常委会上你是不是做个报告?明天这个时候给我电话。”
常有苈点了点头,走出去。
桂阳河再次按上锁眼。
白茹宁从卫生间里出来。这会儿,她装扮如初。
“你弟弟怎么啦?”
“你如果听到什么,告诉我好吗?”
他搂住她。
刚才与常有苈谈话的坏情绪还没有完全过去。白茹宁伏在他的身上。他透过白茹宁的肩膀,眼睛里仍旧燃烧着愤怒。
白茹宁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上。
他眼睛里的怒火渐渐熄灭。
他开始享受白茹宁插进他衣服里的手的蠕动所带给他的快意。他闭上眼睛。
白茹宁抬起头,凝视着他。慢慢地,如同远远飘荡过来的海浪,她把湿润的嘴唇粘在了他的嘴唇上。
倏地,他将她抱起,冲向沙发。
13
刘丙中的头发日渐稀少。每一次手指往头顶上一拨,碰到的多是头皮肉,而不是头发,这让他滋生了多少的伤感。
“有一个时代令我向往。我非常向往那个时代。”刘丙中手里拿着一沓子方案稿,把它塞进精致的文件袋。他努力把普通话讲得通顺、标准,其实听起来就像是嘴里塞着热乎乎的肉圆子而转不过舌头。吉晖每听到他说普通话都想笑。他是建委说普通话最掉色的一个,可他要是说起闽南话来,顺畅得像溜竹杆,建委里的人没有一个抵得上他。“我想请教一下吉晖女士——我是称你吉晖小姐,吉晖女士,吉晖硕士,还是吉晖姑娘,吉晖同志——好,还是我的直觉对,吉晖女士,那个戴着假发上班的时代是什么时代?”
“狄更斯时代——我看过狄更斯小说改编的电影电视剧,我也只能这么说。”
“狄更斯时代!那真是个伟大的时代!那是个使人变得更年轻的时代!”刘丙中挥舞着拳头,那动作有点模仿希特勒的味道。他脸上的肌肉有些微酒精中毒的痕迹,因此当他想装得表情丰富时,那些脸上的神经却并不听话,或者肌肉的调动并不到位。
吉晖觉得刘丙中近来的动作越来越滑稽。她明白他想博得她的好感,只是不知道如何博得,于是便以他心目中的伟大人物为榜样,模仿神态,以为回光返照那征服多少女人的表演,同样可以征服她。
“使人变得更年轻的时代?”吉晖不解。“可是据我所知,那个时代是个《艰难时世》啊。”
“艰难时世!看你说的,吉晖女士!我的理解是这样,每个时代,对某些人来说永远是艰难的,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又是幸运的!如果一个人想使自己幸运,他总是会有办法的,你说呢?所以,你看,正像你看过的那样,那个时代的贵族们头上都戴着假发,别人也就分不清他头上的毛发的多少,我是说,我要是也能在上班时戴上假发,我是不是会显得年轻呢?要是有黑溜溜的假发套在我这越来越不争气的头上,你说我能年轻几岁?”
“五六岁总会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