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影没有打电话回家,也没有写信,家里郦诺哭闹着,又唠叨又开骂:“你这个糊涂虫,把儿子弄丢了,怎么就不把他送到呢!自己就这么放得下心呀!”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没有人接,寝室里的电话机都给盗了好几次了,仍然每天跑到姑妈那去拨号。
学生科长把凡影叫去,凡影以为又是要催交学费了,害得他把自己的胆子缩紧放兜里,小心翼翼跟在科长口面来到门口,到门口后却昂头走了进去。
原来是秦岑在招生简章里找了个号码打过来,这一次领导还真做了件实在事,要知道这科长可是老大的架子,老大的骨骼,造就了他老大的胚子,叫一个学生去办公室接电话,凡影一下觉得自己面子大了许多。电话哪头是爸爸的一声:“是,徕姬么?好好好,你妈妈和我都急死了……”郦诺再也受不了没有儿子的气息,哪怕一秒钟,立刻就听见了妈妈的一声不轻不重的骂声:“你这个懵懂家伙,怎么就没有给家里个讯……”接着郦诺又不骂了,担心稍微多骂了,儿子真要蒸发掉了,开始寻寒问暖:“那天什么时候到的,你没出什么事吧,学校有没有催你交钱呀,吃饭了没有呀,菜要吃好点,别太省……”她一直说下去,没有停下,换了平时,或多或少还得顾及打得太久电话费多,凡影老老实实的坚持着,平时凡影可不大喜欢妈妈问吃饭的事,今天知道自己错了。
凡影仍然极力找理由说服自己:因为是蔺翎,她的一往情深?这来之不易。凡影在心里乞求爸妈谅解。
秦岑病不能痊愈,就奔劳在工地。却不能分担他的痛苦,希望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能时刻注视到父亲,能遥遥地看着他,心才不会那么沉,那么痛。
“爸爸您如果为了孩子的学费,这么拼命,我宁愿缀学。”凡影一个人沿着校园里沿着操场静静的走,心里在回想过去:心里矛盾重重,自接到录取通知起,就希望早日踏入这座圣殿堂,就不怕没有机会。可他觉得连素描都没学好。仿佛被师傅蒙骗,为人师表,要指出学生的不足,让学生知其所以然。“无可救药”?朽木不可雕?我非愚子不可教。凡影直接把画从六楼画室丢了下去,不再打算交作业。
“哎,秉川,咱们也出去玩吧,还画个鸟呀?你信老师那些屁话?放开点嘛!”凡影安慰着他,也是安慰自己。
秉川怒不可竭:“真气人,说咱俩画的像什么东西,不知当初怎么考进来的……这算那门子老师!”
“别想那么多啦,其实现在招生,比我们还垃圾的都进来了,再说,如果他真的那么了得,就不在这里了……”然后缓了缓两眼盯住秉川说:“就坐校长室了”。
“不是,我在想,三年后,我门给这样的老师教得能否找到工作,自己是否有价值,被人利用的价值?他误人子弟,把高学生一筹当成荣耀,未免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秉川谴责老师。
“兄弟,你看这么大的草坪,可就等着我们起飞,出头有指望了……哈哈。不过你也看到了,色魔的画可谓登峰造极,抽象超出了毕加索,真替他父母担忧!”凡影轻蔑自负的说。
“父母都是农民,已辛劳了几十年,自然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是呀!我也曾不甘重荷,也希望把未完成的留给下一代,决心好好教导他们。现在才明白:自己没学到真地本领,怎么去教下一代,真是没出息,像这样一代代下去,永远是社会最底层,这样的人多了,民族的败类也就多了……呵呵!”凡影说。
秉川一副惊愕样:“你在想找老婆生儿育女了”。
“呵呵,人的思想不坚毅,跌倒了就爬不起来,换一种思考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怎么?每个人有都有生老病死,上天注定有的人健康,但思想不健康,在人生旅途中得过且过,自暴自弃,不懂人生的意义和做人的道理;有的人却百病缠身,生命缺乏色彩,但他意志坚强,肚里能撑船,珍惜时间,怜爱生命,深知人生之短暂,从不满足,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秉川有同感,叹了一声道:“这个社会呀!往往许多人并不重视自己的亲人,忽视了这一点。好像跟本没有这回事似的,我也是最近才渐渐的发现自己的错误,往往又明知故犯,甚至对跟自己较好的异性朋友非常重视。”
“唉,男女之间存在着一种诱惑,明知亲情比天大,但偏又……两齐全美有点难,”他说着边觉得对不起父母,一想起父母为自己而辛劳,都要流泪了。
“别难过,我爸妈期望我的信,可我迟迟未写,却捎给女孩几封,难道将来娶了媳妇忘了娘?天下乌鸦一般黑……”。
两人来到寝室,刚好电话响了。凡影这次自己感到意外了,蔺翎晚上打电话过来了!让凡影乐不可支。接完电话,笑仍然堆在脸上,人格高出许多,心想,“这个死依玄,老是说什么感到惊奇,这么快就回信了!”凡影有些生气,也对自己挺纳闷,寂寞么?真诚、有责任感、诚信的人往往活得太累,被认为是傻瓜,凡影很固执的坚持做傻瓜。可现在蔺翎占据了他整个心头。
往后每次依玄来信,仍然马上写好,但他会把信装进信封,往抽屉里一丢,先让它酣睡几天再说,免得“回那么快”,又让她喜过头,什么惊奇、意外都来了。他自作多情,不情愿的上钩了,即使是虚假的,两性之间仍然存在着巨大力量,还真分辨不出她就是一只狐狸精,他没有戳破那层蒙着脸的面纱,失去的也将是沉痛的,留下来的是恨自己当初不应该。
寝灯已经灭,只有走廊上还亮着几盏昏暗的灯,304寝室点着蜡烛,忽明忽暗的烛光从门隙里透出。偶尔看见一两个穿着三衩裤的男生蹿到卫生间,除此以外,整栋宿舍尽已沉浸在漆黑的夜幕里。一寸长的蜡烛发着淡黄的光,如萤火虫一般微弱,凡影趴在床头,只听见钢笔的“沙沙”声。
“蔺翎肯定会想到,在这样的季节里,会有我的牵挂……在人生的旅途与你相遇,我的生命从此有了光彩。不再感觉到忧伤,人海茫茫,相遇是天意,我更珍惜这份难得的情缘,感情点缀着花朵。我喜欢幻想小说中那种漂泊的生活,更爱那种浪漫情调。”凡影填写着一张小书签。以至让他幻想之余感到莫大的快乐。幻想是渺茫、荒谬可笑的,他是弱者,需要创造一个奇迹,才不让人当笑料,不被门缝看扁。
一天,看到教学楼大堂公告栏里写着:“本人在校园内捡到一幅画,作品名字叫《畸形心》,失主迅速来校长事领取,袁凯”,竟然是校长的签名。
凡影也有一刻觉得蹊跷,但没有在意,回到教室,许多同学围在一团,议论着什么。凡影从不愿意凑热闹,就坐在自己课桌上。
秉川一回头,看见了他,大声叫道:“兄弟你可来了,恭喜你呀,你的画老师不认可,校长却给了最高的评价……难得!”
凡影先是没有在意,而后上一怔,“还真是我的画?”他都给蒙了。缓缓走上前去,看着熟悉的画幅,没有多少新颖,但上面有校长的题款:“中西结合,人物生动,意境深远,神形兼备,诗书画印熔为一炉,妙哉妙哉……”。
凡影看着,丁丁说话了,恭喜你呀,凡影,得到了,校长的赏识,凡影我见你不在,自作主张去领取了你的作品回来,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啦,还得谢谢你呀,帮我跑了一趟,”凡影有意看了看她的泡沫高底鞋,惹得大家一阵狂笑。
丁丁因为高兴,没有在意,笑着说:“校长还托我带话给你,有时间上他那去坐坐……”。所有人投来了羡慕的眼光。学习委员一直没有做声,她上个好强的女孩。但她勉强的笑仍然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