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亚妍伸手去抓,却抓空了,看着她越来越虚无。
妹妹,姐姐枉费了娘亲的苦心,追寻了二十多年,却只换来了这短短的十几分钟,真似买椟还珠的痴傻。你千万不要学姐姐。
娘亲啊,她已形神俱灭,我连向她道声抱歉的机会都永远没有了……
你既然已来到了这个皇城,该已知道了咱们的爹爹,那位泠星楼福公主的心上人,周遥,周念仙吧?你有没有听说他的妻子,是个出生便被剥夺了光明的盲女呢?
我虽早知爹娘之事,却想也想不到他们有那样的来历,猜也猜不透他们为何有那样妙绝的乐音和通灵的神术。
直到我身死之前,找到了那两块青玉。
这琴的左边,有个暗格,我做了障眼法,我消失后法术就会失效。
你会找到两块玉。
你会发现,那是咱们还是周冠菲和周亚妍的时候,系在颈上的宝贝。它们也是这一世的东西,随着周绒和周缡的灵魂回来了,回到了爹爹的手中。
我在咱们爹爹的葬身之处找到了它们。
它们握在爹爹的手心,它们是娘亲曾经的眼泪,也是你我身上魔力和仙气之源。那更刻着爹娘下凡之前之后的记忆,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它们上面刻着你我的痕迹,你我的记忆。记得吗?我当时曾好奇过它们奇怪的气场,用血与其沟通。你的那块,有你的血留下的蛇形血丝,还有我印下的小小的太阳。
你戴着它,就像爹娘、姐姐都陪在你身边一样。
而我的那块,拜托你……
周缡的身影,完全的消失了,只剩下孤零零的琴,孤零零的她,看着琴边两块挨在一起的青玉,还有一本完整的《山人谱》。
亚妍跌跌撞撞的走出清思院。爹爹,娘亲,周冠菲、周缡、亦瑶、兰妃……一个个走马灯似的在她的脑海里转来转去,扰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这就是老姐要找的答案?这就是老姐给她的答案?这是命运?不在于她要拯救谁,而这就是她生命的轨迹?
可是,她仍旧无法接受,老姐还是消失了,消失了……
她已经无从理会为何清思院一个人也没有,她自然也不知道清思院闹鬼的事情会成为一段时间宫内的热门话题。
她只是跌跌撞撞的走着,不知如何来到了洛水宫的红墙外,靠在墙边捂住嘴呜咽着。
一个人,站在了她的身后。
亚妍定了定神,这里是皇宫,她是宫女。
她挺直了身子,擦干了泪痕,转过身来。
面前,却是邝鹏。
邝鹏的眼边,有着黑色的影子,让她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山洞,他那青色的眼眸。她的心,跟上次一样的痛;不,跟上次不一样,是比上次更加的痛……
她的脑海中穿梭着认识邝鹏一来的无数事情,一件一件的,让她明了,心却加倍加倍的痛着。
他们,就那样的对视着,彼此的眼神中都有探询,都有对方想要的答案,却都不愿先出声。
“铮……”皇宫中盛大的夜宴开始了。
他们被罄声震得一抖,僵持的气氛突然出现了裂痕。
亚妍舒了一口气,决定结束这样的纠缠,她举起右手,“这个,是给你的。”
她的手上,是一块晶莹浑润的青玉,青玉中有个小小的淡黄色光圈。
“啊?”邝鹏一呆,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却猛然想到了什么,“那是……”
“她留给你的。”亚妍开始说了,此间事了,也许很快就会离开,不知何时才会与邝鹏再见,该说的该做的都要趁早。
“她找到了……”
亚妍苦笑着,目光望着高高宫墙之外,“我一直觉得,容妃这个人,不像是个人,不像是个正常的女人。她太宽容,太善良了!那不是我的姐姐,在那样一个自由时代活过的女人,不应该如此坦然的面对一夫多妻,如此轻松的对待丈夫的众多嫔妃。没有一个人提起过她的妒忌,这不正常。我的姐姐是自私的,多情的,她不该是这样的。今天,我终于明白了,终于发现了我的浅薄。她,不妒,是因为她并不,爱那个人!”
邝鹏瞪大了眼,却没办法阻止她说出这句话,“洛绒……你别胡说。”
亚妍反倒放大了声音,她瞪着邝鹏,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我没有胡说!而且你根本没有办法否认,你也爱她!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你为什么认我做妹妹?你为什么那么照顾我?你为什么成魔?”
邝鹏眼中精芒一闪,瞳孔又开始变色了,亚妍却完全不在乎,“何敬铎为什么说那些话,那天你为什么掳走了我?你为什么两次出现在洛水宫近旁?我总算是明白了。”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困住了她的手臂,“别再说了!”他眼中的青色飘忽不定,好不容易,才一点点消逝。他的声音也慢慢的温柔了下来,“别再说了。”
“她说……”亚妍仍旧执拗的开口,也知道他绝不会拒绝聆听,“她要你幸福。要你抛开所谓的对错,无界的善恶,作为独一无二的你,洒脱的活一次。”
邝鹏等着,却没有等到其它的话,“就这些?”
亚妍挤出一点笑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脑海里,是老姐那温柔,却又带着点惆怅的脸,微微上扬的唇角,那样一个绝美的微笑,和那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最后这句话,生的时候没有告诉他,死了就更不要他知道了……说给你听听而已,为了我自私的鬼心,为了我不吐不快的灵魂……”
我爱他……
想起姐姐的身影随着这一声表白彻底消失,想着这句话为周缡的人生写下的注脚,亚妍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大哭着扑在邝鹏的怀里,“为什么?你们究竟为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你们为什么要背负这么多的痛苦?要忍受这么多的煎熬?为什么?”亚妍抬起头,可不住颤抖的邝鹏也无法给她回答,她更加哭得歇斯底里,“为什么!大哥,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知道我要找的姐姐,就是她,为什么不说?我们本来可以见面的,本来可以的!”她越哭越是无力,整个身子向下坠去,邝鹏忙蹲下身扶住她,“绒绒,别这样哭,伤了身子……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没想到……她身体一直很好,却突然……”
“我为什么没有跟着小姐进宫,我为什么那么自以为是的寻找?人,为什么这么傻……”
他们都在自顾自的说着,都有一腔的遗憾。
“保义郎!聆思!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