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放下电话,擦拭了一下满脸的泪水,心中苦笑一声,自己在小丽提出分手时也没落泪,没想到却被李平一个电话给弄哭了。其实凌风心中的苦闷一直被自己压抑着,李平的适时来电,终于让它找到了宣泄。
凌风随意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洗了个澡,拿了一把靠背椅坐在了窗前,点起一根香烟,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凌风从小就没看到过自己的父亲,从他有意识起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一九八几年的时候大陆盛行出国赚钱,拿不到签证的人都想偷渡出去赚大钱,当时家里实在是很穷,父亲一心想去香港赚大钱,但家里穷得连张照片都没有,怎么可能有钱去付给那些蛇头呢。
母亲当时刚生下凌风才一年,并不想父亲抛下他们母子去香港,但父亲为了不想自己的儿子将来再继续受苦,毅然决定要去香港,母亲知道劝不了父亲,只有变卖了自己的嫁妆,将父亲送上了船,当时父亲抱着凌风对母亲说,只要几年,他一定会赚大钱回来的,那时全家人就有好日子过了。
母亲为家里的生计,打了好几份工,因为家里有孩子,什么工作都做不长,只能坚持着打几份零工,虽然没多少钱,但还能维持着家用。幸亏家里还有幢老房子,后来政府拆迁,街道为了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的,就分给了他们一套二室一厅的经济适用房。至少不用担心露宿街头。
母亲心中一直有个希望,就是等父亲回来,没想到,三年后父亲不仅音讯全无,而且有消息说当年的那艘偷渡船因为躲避水警,触礁沉船了。母亲一听这个消息差点晕倒,通过介绍的人打听到一个当时一起偷渡去香港的人,一问才知,沉船的事是真实的,而那个人并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生还。他还是幸亏当时抱住一个救生圈活了下来。母亲当时一听就晕倒了。
母亲回家后,看着四岁的凌风一句话也没说。继续带着凌风默默地打着散工。凌风小时候没上过幼儿园,从小就是母亲背着他上下班。凌风六七岁就帮着母亲干活。到了他上小学的年纪,母亲毅然送他上了当时的重点小学,自己就又接了一份手工,兼做三分散工。
凌风小学成绩一直不错,毕竟每天看到母亲生满老茧的双手,他只有用好成绩来回报母亲的辛劳。
凌风初二时,母亲身体开始不行了,每天感到非常的疲倦,而且皮肤表面很容易瘀青,母亲去医院检查了下,没想到竟然是慢性的白血病,也就是血癌。但母亲为了儿子的学业,不管自己的身体如何差,也要坚持打工。毕竟家里只能靠她微薄的收入来维持。
凌风初三毕业时考入了上海市的重点高中。母亲看着录取通知书非常地高兴。刚想去给自己争气的儿子买几个菜,好好庆祝一下,但还没走出门口就晕倒了,凌风赶紧叫来救护车把母亲送到了医院,听完主治医生的病情诊断,凌风的心一下冰凉冰凉的。凌风在母亲的病床前,看着昏迷的母亲那满是皱纹的额头,拿出了录取通知书,含着泪水撕碎了。
为了给母亲治病,凌风抵押了房子向银行贷了款。本想找份工作,但他毕竟只有十六岁,年龄不合法,而且又没文凭。正规的公司根本不会招他。他只好去做那种地下黑工,当时网络游戏风靡全球,有些人抓住商机,就买了几十台电脑,专门给国外的网络游戏玩家,打金币,练帐号。凌风因为入行早,操作熟练,每个月也有将近二千多元的收入,在当时来说工资也算比较不错了。
但没想到,做了不到一年半,就做不下去了,国内做这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代练价格也直线下降,由于中国玩家的大量涌入国外游戏市场,一些非法的外挂也相继出现,国外服务器主管开始大量封杀中国打钱代练玩家。最可气的是,还被国外玩家称做这一行的人是中国农夫。
凌风毅然决定放弃这个行业,毕竟这个行业没什么前途。
凌风这一年半赚的钱和抵押房子的贷款全部象流水一样被医院的各种化验费,手术费,病床费,特护费。进口成药等等一些不知道什么名目的收费消耗个精光。没有办法,只能把房子卖了。母亲看着忙碌的儿子,心中极其不忍。几次想开口说自己不治了,但看着儿子那殷切的眼神,却说不出话来。
半年后,母亲最终病逝,留给凌风的只有一笔债务和一个骨灰盒。母亲病逝的当晚,凌风也是在同样一个位置坐了整整一晚。想着母亲那布满皱纹的笑脸,满是老茧的双手。凌风流下了人生第一次的眼泪。
今晚,也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那张靠背椅,看着好像永远不曾改变的那轮明月。心中的伤痕却越来越大。
小丽是他的初恋,却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离开了他。他并不恨她,凌风知道自己目前的境况的确不可能让小丽这样的女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
凌风也不恨那个没有见过面的生父,毕竟父亲也是为了这个家才去的香港。
他只恨这个该死的贼老天为什么要夺走他的母亲,母亲一生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从没享过一天的福,等凌风快要成年了却撒手而去。凌风恨,恨命运为什么如此捉弄人,他付出了这么多却还救不回自己的母亲。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凌风最大的痛苦。
烟灭了,天也亮了。凌风抽完烟盒中的最后一根烟,随手将空烟盒扔进了门边的垃圾筒,拿起自己的小行李包准备出门。伸手打开房门,回头看了一眼这间住了将近二个月小房间,目光中露出决然的神色走出了房门。
泰山古称岱山,岱宗,号称东岳,位于山东省泰安市。主峰玉皇峰,海拔1545米。为五岳之首。泰山以雄伟壮丽著称,历史悠久,地层古老,风光秀丽,琼阁掩映,文物古迹众多。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融为一体。
凌风从从泰山站下火车后,乘坐3路公交车可直接抵达红门登山处。这条线路自然与文化交相辉映,是追寻帝王封禅足迹、品味五千年历史文化的时光隧道。各种人文、自然景观集中,是初次登泰山者的首选。
凌风自小向往泰山,对泰山的景观和历史颇有研究。当年秦始皇正是由此路上山的。
泰山是历代帝王封禅祭祀的圣地。相传上古时期就有72代君王曾封禅泰山。自秦至清,史籍上确切记载的到泰山封禅祭祀的皇帝共有12位。
其中西汉武帝刘彻从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至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在泰山封禅八次。而高宗弘历乾隆十三年(公元1748年)至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竟然先后10次祭祀泰山。
凌风当年感到非常奇怪,为什么这么多皇帝要跑到泰山来封禅呢,难道这里和上天比较近,可以吸引什么天地灵气,可以驱病避灾不成?
凌风甩甩头,抛开那些不合实际的想法。专心欣赏红门路沿途的景致。
红门路是一条徒步登山线路,沿途古迹众多,共计有古寺庙8处,碑碣192块,摩崖刻石366处,6000多级石阶,传统文化韵味浓郁。但山高路陡,攀登较为吃力,经6666级台阶可直达岱顶。以中等速度登山,全程约需4小时。如果累了,在中天门可换乘索道直达岱顶。
凌风虽然自小受苦,但身体一直也不错,虽然在做地下黑工那段时间,食宿失调,老是吃方便面,也经常熬夜,发育有点不良,造成身材只有172公分,但毕竟没生过什么病。加上随身带的衣物也不多。边看边走,倒也不太累。
今天的日子恰好是农历六月初六,正是泰安一年一度的天贶节(贶:赠赐的意思),“天贶节”起源于宋代。传说宋真宗赵恒是一个非常迷信的皇帝,有一年六月六,他声称上天赐给他一部天书,百姓相信他的胡言,于是就定这天为“天贶节”,还在泰山脚下的岱庙建造一座宏大的天贶殿。
今天倒也有很多小青年搭伴登山,还有和家人一起来游玩的。凌风看着那些一对对的恋人,相互拍照留念,欢声笑语地追逐着。心里不免有些黯然神伤。象他这样既没有家人又没有朋友相伴,独自一人来游泰山的。的确十分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