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搞了几个大工程，每个工程都指定专人管理。过年期间，董建彬要做的工作太多了，检查工地情况，停工后的安排。还要给一些老关系和老客户安排人送些年货什么的。该登门拜访的还要去拜访。该慰问的还要去慰问。不过，他在拒接秀秀几个电话之后还是给秀秀回了电话，仍是很关心的样子，问秀秀过年什么时候走，用不用订火车票。秀秀说，不用不用，她和妹妹都不回家，就在北京过年了。董建彬说这样也好，看还需要帮什么忙。秀秀说不用。董建彬还说，再给秀秀点儿钱用。秀秀坚持说不用不用，发工资了，又不买东西。最后董建彬还是让潘海送过来两千元钱。秀秀只好拿着。接钱后又给董建彬打一电话，说妹妹给中学生当家教忙。她一个人过年也非常简单，买点速冻水饺就行了。董建彬说，叫你拿着就拿着，过年了女孩子要买衣服零食什么的，不要太苦了自己，再给父母寄点钱，他们不容易。秀秀说，她不愿欠他情太多，又不知道怎么去报答。秀秀说话的时候，眼睛湿润了，哭出声来。董建彬安慰她，自己人不用客气，再这样客气就不理她了。董建彬耐心地劝她，好了好了，女孩子就这点本事，不哭了不哭了。说她已经把他的心拽走了，再哭，他的心就要碎了。最后他说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把电话挂了。
玲玲给一个中学生当家教，这样她也可以减轻姐姐的负担。秀秀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想趁放假到通州找爸爸。昨天给家打电话，妈妈说，爸爸还没回去。妈妈着急死了。她决定去通州看个究竟，看看纯朴、善良的爸爸是不是像别人猜的那样，在外边有家室了。秀秀找爸爸的事，没给妹妹说，已经是腊月二十了，工地已停工了，秀秀担心能否找到爸爸。所以一大早她就去地铁站等车了。
秀秀穿着一件雪白的羽绒袄，脖子里围着一条淡青色的围巾，显得青春靓丽、朝气蓬勃。她没费多长时间就找到了，问题是，工地上已经放假，只有几个人在看工地。秀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爸爸肯定不在这里。既然来了，还是问一问，了解一下爸爸的情况。工地很凌乱，门口有一老头正吃早饭，端着一碗稀粥津津有味地吃着。秀秀上前非常礼貌地叫了声：“师傅，向您打听一个人，是在这儿打工的。”
师傅是残疾人，问秀秀：“哟！闺女，工地上有好几千人，你找哪位呀？”
秀秀想了想说：“从山西来的。”
“山西来的？”老头思索着，“哦，有哇。”
“是不是回家了？”
看门的老头想了想说：“有几十个人还没走。”
秀秀说：“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唉！”老头叹着气说，“他们找老总说理呗！”
“说理？”
“对，说理。可他们就是找不到老总！没办法。”老头摇头叹气。
秀秀问：“这些人现在在哪儿？”
老头指了指一侧的工棚说：“喏，睡觉呢。”
秀秀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工棚，在寒风中抖动着，她说了声谢谢就走了过去。她弯腰走上前喊：“里边有人吗？里边有人吗？”里边没动静，秀秀只好探着身子往里钻，一边喊：“里边有人吗？”还是没人应。秀秀听见里边发出粗重的呼噜声。秀秀看见门口放着个铁桶，顺手捡起一根木棍敲打起来：“喂？醒醒，醒醒。”
那人从烂棉被里露出头问：“干吗？一大早的。”
秀秀说：“我是山西的。我找人。”
“找谁呀？”那人粗声粗气地问。
“刘山水。刘山水是我爸。”
“进城了。他不在。”
秀秀突然紧张起来：“他进城干啥？”
“干啥？找老板要钱呗。”那人仍是粗声粗气地说。
秀秀还问：“他啥时回来？”
“不知道。啥时候找到老板啥时候回来……不是……啥时候要到钱啥时候回来。”那人补充着说。
秀秀关心爸爸要钱的事，担心地问：“老板给吗？”
“他个龟孙。他要给咧！缺德鬼！入股入股，这下可好。入吧。看你还入不入了。套进去了。这个工程停了好几个月了。正打着官司呢。”
秀秀问：“谁入股了？”
“还有谁？就是俺这些民工呗。当初听信了他们的鬼话，说是到年底分红。这下可好，白忙活一年！俺都没脸回家。回家老婆孩子非吃了俺不可。”
秀秀说：“大叔，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爸回来，你告诉他，让他跟我联系。”秀秀走到那人跟前，小心翼翼地把一张名片递过去。
那人仍是粗声粗气地说：“中啊。他回来俺就跟他说。恐怕他连打电话的钱都没了。”
秀秀赶紧从兜里掏出一百元钱递过去：“大叔，请你一定转交给他，让他给俺打电话。”
“中啊中啊中啊。”那人抬起乱蓬蓬的头，伸手接过钱一连说了仨“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