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乔涯生的一声断喝,他身后四名汉子几步上前,挥掌往龙渊身上击去。且说这四名汉子,正是乔涯生的得力助手。看到四名汉子腰间别着小牌子,正和在野店里见过的一模一样,龙渊心里自嘲一笑,又为他父亲黯然神伤:“父亲,那小牌子别人仿造不得,可是乔涯生那王八蛋却能仿造啊!”
眼见得四人向自己扑来,龙渊起身,双手端于胸前,待那四人近得身来,陡然甩手,十指犹如鸣琴剧振,身前的雨幕顿时炸开了花一般,雨珠飞快的向四人头脸上激射而去。灌注了龙渊十层功力激射而来的雨珠,那四人连忙避让,有一人避之不及,发出一声惨呼,一只眼睛鲜血狂涌,已然瞎了。
龙渊趁着四人避让时的刹那空闲,一手抓起瘫软不能动弹的龙在天,一手抓起已经死去的龙青阳,转身向大厅屋顶上飞去。龙渊刚要上得屋顶,呵呵一阵笑声在头顶响起,瞥眼见一个小小的手掌向自己脸上扇过来,龙渊无奈叹息了一声,一个千斤坠,逃过一个耳光,落在大厅门前。
那四名汉子此时已经赶了过来,纷纷出手,特别是眼睛还在流血的那位,下手更是毒辣,丝毫不给龙渊喘息的机会。龙渊只好放下龙在天和死了的龙青阳,一步跨出,和那四人战在一处。
那四人刚才一时大意差点吃了大亏,此时上来都陪了一份小心,出手却是更快更狠,大有尽快结果了龙渊,免除后患一样。龙渊自小在崖山的海潮中练功,所以根本不畏惧以一敌四,拳来脚往,一时倒还没有落了下风。
龙在天对龙渊的战况丝毫不关注,反倒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厅屋檐下的乔虞。乔虞知道龙在天看她,但是她却没有看龙在天一眼,表情异常冷漠。龙在天心里惨痛不已:“原来她是完完全全知道这一切的…”龙在天缓慢而艰难的动了一动,接着攀爬向乔虞。
龙在天如同蜗牛一样的艰难爬行,所过之处都会开出一朵血花,随即又被雨水辗碎、流散。龙在天爬到大厅前的台阶之下,已经累得气若游丝,但是他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一支苍白又残留着血迹的手攀上台阶的边缘,两条腿在光滑的石板地上,缓慢而又坚定的挪动,身体一寸寸向前揉进。
旁观的众人虽然不知道龙在天和乔虞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均被这一幕给震撼了。乔涯生却是面色阴沉,牙关紧咬,盯着龙在天的目光阴毒无比,不过,他也并没有出手阻止龙在天的意思。龙渊自然也于战斗的空隙里看到了这一幕,心头十分酸楚,虽然他不想看到龙在天,他们龙家的汉子,这样匍匐前进,只为爬到一个仇人的女儿的脚跟,但是他也没有怪责龙在天的意思,谁知道还能不能留着性命离去呢。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留下遗憾就是此时最好的结果了。
龙渊也不再看龙在天一眼,他如果今天就要死去,那么他就要死的无憾,他就要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流金最后一滴血,战死当场。至于能不能报仇,他没有太在意,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更知道乔涯生一方的实力。如果他能留得性命的话,那么日后报仇才是一定的。
龙渊有了死亡的觉悟,心中再无牵挂,战意昂扬高涨,一招一式自然流畅,浑然天成,雄厚的内力汹涌而出,竟然渐渐把那四人压制了下去。那四人是越战越惊,他们虽然很想快点铲除龙渊,但是以四敌一,不自觉的都有所保留,让龙渊撑了许久。可自从龙渊的目光从龙在天的身上收回,他的气势就发生了变化,功力也仿佛一下子增长很多,打得他们措手不及。等他们修整着再出手,就感觉到自己如同堕入了巨浪狂涛之间,身体越来越沉重,功力也发挥不到十层。
龙在天终于爬到了大厅门前,爬到了乔虞脚下。龙在天颤巍巍的双手抓着乔虞的长靴,含泪祈求道:“求你让你爹爹停手,放我二弟走,我愿意留下来给你们做牛做马……”乔虞低头诧异的看了龙在天一眼,在她乃至众人眼里,龙在天可是一个心高气傲的贵公子,实在没有想到他此时竟然如此悲声祈求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乔虞那一眼诧异瞬间变成了鄙夷和痛恨。
龙在天惨然一笑,凄凄然问道:“难道你一点也不再顾念旧情?就不能给我们龙家留一点点退路?……”乔虞恢复了原先的冷漠,任凭龙在天爬在她脚下如何的祈求,她都不理不睬。众人看到这一幕,都不免觉得有些悲戚。乔涯生本来一直关注着龙渊,此时也不由得瞥了龙在天一眼,看到他那副模样,他想笑的,可是心底又突然一阵凄绝的情绪掠过。
乔涯生一下子想到了龙青阳,想到了过去的种种,心里一阵烦闷,突然就想将和龙青阳有关的一切,瞬间从眼前抹去。只见他身形一闪,紧接着啪的一声将龙渊击飞了去,随即又一闪身,奔向龙在天,想一脚就将龙在天踏得粉碎。
哪知乔涯生还没赶到龙在天身前,瘫软在地上的龙在天突然一跃而起,瞬间点了乔虞的神俞和期门两处大穴,接着把乔虞扣在胸前,右手往上紧紧扣在她咽喉之上。乔虞白净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乔涯生踏上台阶的脚步不得不缩了回去。乔涯生脸色变了又变,愤恨的盯着龙在天,随即大声喝道:“把龙渊给我带过来。”
那四名汉子中,眼睛被龙渊刺瞎了一只的那位,几步走到委顿在一旁的龙渊身前,伸手就向他脖子上抓去。那汉子手到中途,委顿在地的龙渊嘿嘿一笑,陡然而起,双手狠狠击在那人的胸膛上,咔嚓声响不绝,那汉子带着满脸惊恐和不甘摔倒在地,从此再也起不来。龙渊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十分鄙夷的看了乔涯生一眼,转身往龙在天走去。乔涯生见自己手下如此窝囊的死在龙渊手下,心中有些生气,但乔虞受制于龙在天之手,他不愿轻举妄动,伤了女儿的性命。
变故不迭,众人都感到一阵不可思议。龙在天和龙渊两兄弟本来已是如同两只待宰的羊羔,可是如今经过一番波折,竟然找到了交换性命的筹码。乔涯生等人脸色发黑,三解真人面色冷硬,眼里闪动着寒芒,看来如果乔涯生处理得不好,他就要亲自出手,连同乔虞也一起给灭了。阿洛等人则是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脸上带着一丝看热闹时的微笑。
龙渊将众人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这时才知道,这场阴谋牵涉到的势力很多,而且他们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友好和团结。很显然,阿洛那一方实力强大,出手的虽然只是几个少年,但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而三解真人虽然是一个人,但是背后有朝廷的隐藏势力,不可小觑;三方之中,只有乔涯生的势力最弱,就看他那几个得力助手都如此脓包,肯定手下无强兵。
看清楚这一切,龙渊并没有立即跟乔涯生谈交换条件,而是含笑看向三解真人,淡淡的说道:“三解真人以天下为己任的胸怀,我龙渊见识过。不过,如今天下太平,而你却要弄得满城风雨,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点掩耳盗铃呢!”三解真人脸色一怔,随即嘿嘿一声冷笑,说道:“龙二公子的眼光可真毒辣,老道我佩服之至,佩服之至。”看着三解真人阴冷的眼神,龙渊坦然一笑,丝毫不退避,又问道:“你以天下为己任,难道我龙家非天下之人?你今时今日迫得我龙家到如此境地,我若能活着离开,他日必灭你满门,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龙渊义正辞严,说道后来冰冷刺骨。龙渊刚一说完,空中一道闪电劈下,惊雷炸响,三解真人不禁一阵哆嗦,打了个冷颤。心中更加坚定了铲除龙渊的决心,甚而心底还升起了要铲除龙氏一族的念头,只不过天上的两个惊雷给炸了下去。
龙渊不再理会三解真人,转眼看了看旁观的阿洛等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而对乔涯生说道:“让开一条道,准备马匹和银两,送我们离开。”龙渊坚毅的面容,不可反抗的语气,令乔涯生心里一阵火大,但又有些无可奈何。龙渊又瞥了一眼三解真人,笑道:“乔叔叔,你这样对我爹爹,已经是十全的小人了,不过在场还有一个人比你更小人。你说是吧,三解真人?”龙渊这一句话连着两个人都骂了,乔涯生虽然生气,但是还是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三解真人很可能会过河拆桥,不顾乔虞的生死的对龙渊和龙在天动手。心里生出一丝戒备。
乔涯生向柳青河使了个眼色,柳青河会意,含笑向大厅方向走去。龙渊冷冷一笑,伸手抓起乔虞的左手,使劲一扭,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生生阻止了柳青河前进的脚步。乔虞被点了穴,此时不能动弹,话也说不出来,但眼泪却不停的流了下来,眼里满是惊惧。龙在天看到乔虞痛苦,嘴角哆嗦了一下,扣在她脖子上的手也松开了一些。乔涯生看到自己的女儿受苦,心里这才体会到龙青阳刚才看到龙在天受虐时一样的痛心,同时更是恨极了龙渊。
龙渊冷冷的看着乔涯生,还要再逼他一步。突然,身后传来龙在天的一声惨呼,转眼看去,只见龙在天倒在血泊之中,痛苦挣扎,而在他身旁,乔俊良手执钢刀,紧紧压在龙在天的脖子上,而乔虞也早被他解救了去。
本来那乔俊良和乔虞是并肩站在一起的,从龙在天爬到乔虞的脚下时,他就退到了门边。后来,龙在天突然发难制住了乔虞,乔俊良就同时消失不见,没想到现在又现身,而且还一举反制住了龙在天。
龙在天的脸色瞬间变得乌黑,像龙青阳临时前一样,明显深中剧毒。龙渊的心一沉到底,这时,乔涯生已经到了他身后,但似乎一时也不着急出手对付他了,嘿嘿一笑从他身边走过,到了龙在天身前。乔涯生对着乔虞吩咐道:“他弟弟断你一条左臂,你就砍他双臂。”
龙渊气的浑身颤抖,后悔刚才没有一掌毙了乔虞,更后悔自己一时大意,忽略了乔俊良的存在。众人听到乔涯生的话,各自心中大骂他歹毒,同时心里也暗自警戒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得罪这样睚眦必报的小人。乔虞听了乔涯生的话,接过乔俊良手中的钢刀,毫不犹豫,两下斩落了龙在天两支手臂。龙渊大喊:“不要……”可龙在天的手臂已经齐根而断。
龙渊不顾一切的冲向乔虞,可被乔涯生两掌又给逼了回来,口中又吐出鲜血,伤势更重了。乔涯生淡淡一笑,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乔涯生话没说完,就被龙在天的痛呼声掩盖了。龙渊循声看去,只见那乔虞表情冷漠,手执钢刀,一刀一刀的割在龙在天身上,龙渊气极,又“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脚步踉跄的冲向乔虞,结果这一次直接被乔涯生一掌击飞了。
龙在天突然爆发一声惨烈的痛呼,随即晕迷了过去。众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乔虞一刀一刀的切割龙在天的一幕,也看到了她最后把钢刀使劲插入龙在天两腿之间的一幕,一个个都感到身子有些发麻,感到雨水太过冰冷。乔涯生看着乔虞,表情有些复杂。乔虞冷漠的说道:“弄醒他……”
龙渊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变得相当的冷静,他的内心随着龙在天的痛呼流尽了血,已经痛的麻木。看到插在龙在天双腿之间的钢刀,龙渊淡淡的朝阿洛说道:“阿洛,帮我杀了我大哥。”众人闻言,皆是浑身一震,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会如此冷漠的说出这样的话。阿洛也是一怔,不知道该不该出手,龙渊又接着说道:“如果此刻你肯为我杀死我大哥,我愿意动用我龙家的所有势力跟你们合作,帮你早日完成你们的大业。”
阿洛内心一震,略微有些意动了,而三解真人和乔涯生听到这样的话,表情却是有些凝重。如果今日把龙家的人全部杀光,或许还能安享晚年,可要是放任龙渊离开,再去组织龙家残余势力,那么往后怕再也没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龙青阳已死,龙家别院也没了,但龙家在江湖中屹立数百年而不倒,其真正势力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一点。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乔涯生他们精心布局,把龙青阳、龙在天和龙渊父子三人全部集中到一起,企图一举铲除龙家,永绝后患。阿洛也知道机会难得,但是她也不过一个跑腿卖命的人,根本拿不了这样的主意。
“嗖…嗖…”两声,两支长箭划破长空而来,一直瞬间没入了晕迷的龙在天的咽喉,另一支洞穿乔虞的心脏,钉在高大的门柱之上。一个脆嫩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我帮你杀你大哥,但我不需要你去组织龙家残余的势力,我只要你给我当十年奴隶。如何?”
龙渊转头看去,院中已经多了一批人,其中说话的就是那领头的女子,而梦惊雷就背着长弓,站在她旁边,想必刚才那两箭是他射的。龙渊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梦惊雷也微微点了点下头。龙渊还没有回答那女子的话,乔涯生就一声怒吼:“冷一蘅,你杀我女儿?”这时,阿洛和另两名少年都赶到那女子身前,躬身行礼。那女子呵呵一笑,扶起了阿洛,却没有理会愤而责问她的乔涯生。乔涯生恨得牙根痒痒,三解真人连忙从中调解:“冷小姐远道而来,真是出乎贫道的意料之外。要知道冷小姐亲自出马,我等也不需要这么费力劳神了。”
冷一蘅瞥了三解真人一眼,疑问道:“照真人话里的意思,我冷一蘅是专门给你们当打手来的?”三解真人吃瘪,心中也是一怒,却是依然笑容满面,连说:“不敢,不敢!”冷一蘅不再理会三解真人,转而对乔涯生说道:“你卑鄙无耻也就罢了,何必把自己的女儿都赔上?她已经那样了,死了,倒还好些!”乔涯生气得浑身发抖,口里不停的哆嗦:“你…你…”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接不上来。
冷一蘅越过乔涯生,看着龙渊,问道:“考虑的怎么样了?”冷一蘅带着斗笠,斗笠沿压得很低,龙渊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从她的声音听来,似乎很年轻,从她出现到现在所说的话看来,又很老到。龙渊对冷一蘅提的要求细细思索了一番。他要是借合作的条件而活着离开,再组织龙家残余势力,跟三解真人及乔家斗,说不定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报仇雪恨,可要是给冷一蘅当了奴隶,那龙家残余的势力必然土崩瓦解,要想报仇,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过眼下对龙渊而言更为重要的不是报仇,而是活下来。如果他不答应冷一蘅的条件,就必死无疑,答应了,才有可能活下来。
龙渊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冷一蘅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