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飘来碗中浓浓的肉香,本就一天没吃饭、早已饥肠辘辘的易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他望了一下盆中看起来仍旧满满的肉羹,又抬眼望了望一直慈爱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便应了声,随即捧起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慢点儿,小心烫~”绮妮微笑的看着儿子喝肉羹的样子,忍不住唤了声
“嗯嗯……”易云端着碗,边大口吃着边口齿不清的应道
绮妮微微笑着,转眼看向自己的丈夫,瞧见易雷同是看着自己,只不过眼神中似有莫名光泽闪动,便又温柔笑了笑,仿佛告诫什么一般,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伸手又舀起一勺肉羹,递向丈夫,眼中溢满着温柔
默默的看着妻子将那勺肉羹倒入自己碗中,易雷抿着嘴,眼中光泽浮动的却越是剧烈了,抬眼遇上那温柔的目光,嘴唇蠕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轻轻的端起碗,挡住眼底浮现的苍凉,慢慢的喝起来
绮妮在一旁,转头看了看儿子,又转头看了看丈夫,温情的眸中充溢着浓浓的满足,然而却是没有再去碰那根舀过两次肉羹的汤勺
空气中,只余父子两人一块一慢喝肉羹的声音
忽的,正捧着碗大口吞咽的易云一顿,面色有些犹疑的放下了碗,嘴角蠕动
“怎么了?”绮妮问道
易云眉头微皱,却是没有说话,继续蠕动了两下嘴角,抬手朝嘴巴伸去,未几,慢慢扯出了一根淡黄色的羽毛
见此,绮妮有些失笑道:“看母亲这手艺~~”
闻此,易云眼中闪过一丝犹疑,抬眼向母亲看去,终是从那牵强的笑容中察觉到一抹苦涩,心神猛的一颤,失声道
“母亲,您的金线丝雀儿呢?”
绮妮笑容忽的僵住,眼神剧烈晃动了一下,却是片刻间又恢复那般柔和,仍旧微笑的看着易云,轻声道
“在母亲的房里啊,一直放在那儿呢,怎么了?”
“房里?”易云低声重复了一遍,黑色眸子晃动了动,忽的说道:“我去看看!”说着便突地起身,朝母亲房中走去
心中却是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母亲平日中,除了自己和父亲,最喜爱的就是金线丝雀儿,在家中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让这只灵动的鸟儿离开过视线,现在母亲突然说将金线丝雀儿单独放在房里,有点不同寻常
“云儿!别去了,先吃饭!”绮妮见状,神情一下子焦急起来,慌忙唤道
易云脚步不减,却是头也不回的说道,“母亲,我去看看就回来,您和父亲先吃!”
“云儿!听话!别――”
“云儿!!不用去了!”
身后,父亲的声音突然响起,苍凉而沉重。易云脚步顿住,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见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碗,嘴角依旧慢慢地咀嚼,眼神有些滞然的看着碗中剩下的肉羹,不顾旁边妻子的轻轻摇头,低声说道道
“你母亲……把雀丹拿出来了……”
瞳孔倏地放大,易云眼神微微呆滞,慢慢地转过身,积蕴着不敢置信的眸光看向母亲,轻声问道,“母亲…您把雀丹拿出来了?”
却见母亲的眼角,一刹那忍不住纷涌而出的哀伤,察觉到易云的注视,绮妮又重新笑了开来,柔声说道
“知道瞒不住,本来是不想让你这么早就知道的…小雀儿的丹珠…”她笑的牵强,忍不住噎了一下,“…是被我取出来了……”
听见母亲的证实,易云揪紧的心终是抽痛起来,一阵阵痉挛般极端难受压抑的感觉袭来,仿佛能将人活生生窒息了去
心头,荡起抑制不住的汹涌波涛,一股股翻腾不息,似要呛出体外一般,冲起、回落,不断的冲击着那颗颤抖的心,毫不留情地将那些紧紧封存的悲苦一点一点地冲刷出来
金线丝雀儿是这个大陆上的妇人用来织染衣衫的唯一工具,用其丝缎般的毛发织造这个大陆上人们穿着的布匹,灵动而聪慧,几乎让大陆上每个妇女都喜爱不已
因为其同样拥有着不低的智慧,为了能让这种小鸟儿能更好的为人类服务,所以一般情况下,金线丝雀儿都是在女子童时就豢养起来,以培养其的忠诚度,待女子出嫁的时候,便作为嫁妆一同出嫁而去,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妇女来说,金线丝雀儿就如同她们第二个姐妹一般亲昵
自己的母亲也是把小雀儿当成姐妹一般看待啊,从来都不肯让这只漂亮好看、又通灵人性的小雀儿多吃一点儿苦,每次在织染衣衫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不肯多抽雀儿身上的一根羽毛,但是现在,母亲怎么……
易云心头不解,眼角不禁微微湿润。这只可爱的小雀儿在自己出生的时候就已经陪伴在母亲身边了,一直以来,被外界称为废物而没有一个朋友的自己,在儿时唯一能够带给自己一点点乐趣的东西就只有这只小鸟儿
不知不觉间,这只可爱的小鸟儿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生活,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可以说,小雀儿不仅仅是被母亲当成亲姐妹一般看待,便连父亲和自己,也是将它当成了亲人
如今,母亲亲口说取出了小雀儿赖以生存的命核,易云仍旧不敢相信,想及刚刚自己吃的便可能是用小雀儿做成的肉羹,便泛起一股作呕的冲动,便觉的胃中一阵翻腾,忍不住的作呕
深吸一口气,压住不断翻腾的胃液,易云看着母亲,喃声问道,
“母亲,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小雀儿死了,以后您拿什么织染衣衫?又有什么可以帮您解闷,云儿不明白,小雀儿的丹珠,只能用来给那些有钱人拿去点缀衣服,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呢?”
瞧见仍旧似乎尽力保持着笑容,目中泛着浓浓慈爱和柔和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易云只觉心头似乎压上的一块巨石,直教人不能呼吸,他轻轻的摇头说道
“母亲,那是您最喜爱的小雀儿啊!是我们最喜欢的小雀儿啊……”
“云儿,不要说了!”
绮妮忽的伸手捂住了嘴,脸上再也保持不住那牵强的微笑,终是哭了出来,哭声沙哑压抑,却是不知心中有多么的悲苦
记得,小雀儿在自己狠心做出决定的时候,依旧非常乖巧听话的落在自己手心的样子
记得,小雀儿在被自己握在手里、举着刀的时候,那双依旧没有丝毫怀疑的灵动目光
记得,小雀儿毫无生机的躺在自己的手心,只余那颗乳白色珠子上散发着的淡蓝色光芒
小雀儿,永远都是那么的乖巧懂事……
绮妮伏在桌头,拼命的痛哭着,那嘶哑压抑的声音,却是不知道已然哭泣了多少次
“吱~”
起身离凳的声音忽的想起
却是易雷缓缓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大门前,轻轻地合拢上那破损的门栏,转身走到痛哭不止的妻子身前,将她搂在怀中,朝着里间慢慢走去
临近门,背对着易云轻声说道,“云儿,你进来。”
易云轻轻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不断泛起的哀伤,便随同父亲的步伐向里屋走去